雜草哲學～Lyo的點點滴滴

『小早川伸木之戀』看到近四分之三，覺得這部日劇雖不錯看，卻能深刻體會它為何年初在日本播出時，會收視慘淡。

這部由柴門文的同名漫畫改編，唐澤壽明、藤木直人等人合演的日劇，主要在描述小早川伸木這個雖有高超醫術與職業道德的醫生，卡在家庭事業兩不得意的人生關口，甚至因此引發不倫戀的種種掙扎和感情糾葛。目前看到第七話，覺得這部作品劇情緊湊，對人生和人性也時有神來之筆的精闢描寫，實在不能說難看；而且選角不錯，每個角色的表演都恰如其份，連演唐澤壽明七歲小女兒的童星都既可愛又惹人憐，要說它是失敗作也不恰當。

那麼為何這部日劇會如此不成功呢？我覺得主要原因有二。第一，『白色巨塔』中給人的印象太強烈，以致觀眾適應不良。例如醫院制度在『白色巨塔』被描寫得非常寫實嚴謹，教授不只權威大，有總會診那樣宛如古代諸侯出巡般的大陣仗，而且外表威儀，本就給人高不可攀的印象。對照起來，『小早川伸木之戀』中的美村教授實在像個大痞子，醫局則像一般公務員的辦公室，而像小早川這樣有才幹的醫生竟然幹到37歲還沒當上講師，也讓人覺得跟『白』劇比起來落差感很大。此外，唐澤壽明先前「財前醫師」的形象實在太過鮮明，遠超過江口洋介由『救命病棟24時』中沉默寡言到『白』劇中較為社會化形象的些微轉變，簡直像從亦正亦邪的狼轉變為溫馴優柔的羊，連我在看的時候都不太習慣，看到小早川就忍不住聯想到財前，即使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這種改變就像成龍去演文藝愛情片，或者周星馳演嚴肅電影，因角色與其既定形象落差過大，反而招致票房失利一樣，『小早川伸木之戀』若找別人演小早川這個角色，或許還不會那麼失敗，偏偏他們就要找唐澤壽明，收視率會低也就在意料之中了。（不過尤其到了中段，「小早川」常會出現屬於財前的表情，不管是因美村教授提拔竹林醫生而多少感到吃味，還是知道妻子跟大學生搞不倫戀時的不快，那種不太像個單純好人的複雜眼神，讓我突然間覺得這個小早川好陌生，彷彿被財前上身一樣。而這些負面的心理反應，總覺得也不像前半段那個小早川會有的…）

第二個原因我覺得是劇情過於沉重之故。雖說劇情緊湊，但總是差不多事件的一再循環：小早川莫名其妙被妻子妙子懷疑，然後妙子歇斯底里地與他爭吵一番，又到處搜查他不忠的證據，並要他拿出真心愛她的證據。小早川一方面苦於應付妻子無邊際的無理要求，一方面在醫院又挫折多多，在無法和妻子談心的情況下，只能去找唯一了解他心事的加奈傾訴。（這個加奈其實很狡猾，雖說一開始她就言明只想跟小早川當「好朋友」，但她對小早川的言行卻又早超過好友的界限了。不管是在動物園裡對他說「由我來救你吧」，還是刻意到醫院去製造見面機會，這種種都是溫柔的陷阱，讓正處於孤獨徬徨狀態的小早川身不由己地陷下去啊…）然後在身邊的人幫助或自己的努力下，好不容易和妙子言歸於好，妙子卻才道完歉馬上又開始新的懷疑，再把小早川逼入另一個深淵…這種惡性循環看到後來真的很累。有一點想特別提出來一下，也不知是劇組刻意安排還是唐澤拍這部份時真的特別累，他的臉色到中後段變得很不好，很憔悴，總是有深深的眼圈，感覺表演起越發身心俱疲的小早川格外具說服力。不過唐澤在這部戲看起來也衰老很多，皮膚狀況比拍『白』劇時糟說…

小早川雖不致給人軟弱印象，相反地，面對不長進卻理想化的後輩，他總是理性正確地給予指導；對老是嫉妒自己、將自己視為競爭勁敵的同事，適時地伸出援手，漂亮地協助完成手術（手術時的小早川真像財前啊）；面對囉唆難纏的病患，他也都很有一套地耐心解決。甚至對猜疑心超重的老婆，他也一直默默忍讓配合，為了讓她高興而不斷思考努力。這樣的人實在不能說是消極無用，而且也符合我理想中的醫生形象，令人感到安心。然而，小早川的哭泣次數實在高得嚇人，尤其到了故事中段，幾乎每集他都會哭一次，和他太太妙子簡直不相上下，久了就有點令人厭煩。強烈地希望這種狀況能盡快改變，和妙子離婚也好，和外遇對象加奈分開也好，總之希望小早川能快點脫離這種讓他痛苦不已的膠著狀態。只是，一切畢竟太複雜了，就像小早川雖然和太太的愛已經變質，卻因為有個懂事的七歲女兒夾在中間，而不得不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婚姻一樣。很多事都不是那麼輕易能作出決定的，因為人們永遠無法知道決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搞不好一離婚，妙子就會受不了打擊而自殺，然後女兒長大後就會發展出和妻子一樣悲慘的個性，而小早川和加奈也會因歉疚而沒有勇氣在一起，最後落得痛苦一生的下場。

只是，這麼想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啊。

小早川為了家庭，幾乎什麼能做的都做盡了。在他已經愛上加奈，或者在身旁的人一遍遍給他一些關於愛的啟發的時候，我以為小早川大概會不顧一切地去找加奈，想不到他還是裝作冷靜地待在家人身邊，逼自己回想當初結婚的感覺，翻出舊照片一張張註明紀念日並和家人慶祝、多抽空陪家人…。看到他為了找回對妙子的愛拚命努力，妙子卻還是對他說一些出自不安卻任性到極點的話：「你這樣刻意的溫柔我一點都不喜歡」、「看你那麼開心在準備紀念日的樣子，我也只好裝作很開心的樣子迎合你，你都沒發現嗎？你果然一點也不在乎我」這時我真憎惡妙子這種愚昧。就是她把自己的丈夫逼走的。就算她有悲慘的過去，就算她也曾試著改變自己，最後一切還是回到原點不是嗎？她總是把小早川逼得疲憊不堪，逼他說一堆自己也明知空洞無用的甜言蜜語，讓他連回家睡覺都不敢，連要到醫院動手術都只能用留字條的方式告訴她…做人妻子做到這地步，也未免太失敗、太悲哀了！

總覺得小早川對加奈的愛，就像仁志對加奈說的一樣，是在吊橋上的錯覺。因為他太不安了，這時一個平穩理解的微笑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讓他抓住後就不想放棄，即使知道這根稻草並不能將自己拉上水面，仍在幻覺中幸福著…加奈對小早川而言就是稻草般的存在。她全身上下都有一種成熟、溫柔的氣質，像空氣一樣溫暖地包圍著小早川，讓他一遍遍拿出勇氣面對艱困的現實環境。其實有時我真希望小早川能不顧一切地和加奈在一起，或許這樣對大家都好。他就是太順著妙子了，妙子才會一再地任性下去。如果他擺出動不動就要離家的樣子，妙子挽留他都來不及了，那有時間耍任性呢？說真的，我同情妙子，但真的很厭惡她。小早川的外遇是自然而然地演變成的，並不是他有意如此，妙子卻是為了向小早川賭氣而和潤君發生關係。當我看到小早川一家吃早餐的場景，美鈴天真無邪地夾在父母中間，一家和樂融融的樣子時，就不禁為美鈴難過。她可知道眼前的爸媽已經雙雙和別人發生關係了？這個家還像家嗎…

題外話，小早川把醫院的人們比作動物園裡的動物，這種寫法讓我想到夏目漱石的『少爺』呢。最近名著課上到夏目漱石，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觀感都是錯的，夏目漱石的作品並不如我先前想的那樣，是嚴肅枯燥的作品，相反的還都相當風趣幽默，『我是貓』和『少爺』聽說都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