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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的第二次手術成功啦!
 
昨天早上八點左右,爸被推進開刀房,進行第二次的高頸位(C2)接合手術。這次感覺比較匆忙,因為亞東醫院的規定是親屬不能進等候室,因此我們加油的話幾乎都還來不及說,爸就被推進去了。
 
相隔一個月,姐和弟感覺都比第一次手術時鬆懈很多。手術前沒有每天都回家來看爸,盡忙著工作和自己的事;手術前一晚他們都回家睡了,但是不像上次輾轉難眠;隔天同樣起了個大早,但也沒有上次的默契:一起床就各自準備,盡快出門趕赴醫院,連早餐也沒心情買。而且,只有我穿跟上次手術一樣的亮粉紅色上衣(希望給爸好兆頭),他們都只隨便穿件灰色和米色衣服,就出門了。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我這人比較悲觀,往往先往壞處打算。因為我覺得事先設想好了,就算結果不盡人意,至少不會太受打擊、太徬徨無措、追悔莫及。因此,先前爸堅持不告知阿公阿媽要動手術的事,以免他們反對(他們一直很不希望他動刀,認為順其自然就會好),出面阻止或大老遠跑來探望,在忙著拜普渡時兩邊忙時,我就不斷勸爸,該講的還是得講,而且得由他親口講,否則手術順利也就罷了,若是有什麼萬一,阿公阿媽鐵定會把一切推到媽身上,認為是媽慫恿他動手術,到時媽百口莫辯,可就跳到黃河洗不清了。
 
但無論我們怎樣費盡唇舌,爸就是不為所動,打定主意不想惹麻煩上身。而我又不可能把話攤開來講(那種不吉利又消極的話,怎能在手術前說出口!),最多說:「這不太好吧!瞞著阿公阿媽也不是辦法啊。」見爸依然故我,維持一貫輕鬆的口吻說:「等手術成功,爸再跟他們講就好了,沒關係啦!」我又能奈他何?
 
另一方面,這幾天只要一有時間,我就往家裡跑,盡量陪在爸身邊。因為我覺得,要是手術不成功,至少我已經爭取到最多時間跟爸相處,回想起來不會那麼後悔。所以看到姐他們的態度,實在很為他們焦慮。可基於上述理由,我不能,也不想跟他們明說。
 
好在手術過程中,弟盤膝、結手印替爸念佛;我和姐一人一本經書替爸禱念,比上次一個睡覺、兩個聊天或枯等來得進步多了。其他親友,同樣各自用自己的方式為爸祈福。媽則根本是沒日沒夜地為爸奔走,一下子上承天寺,一下子四處打聽探訪,一下子每日讀誦經文、為爸吃素念佛,完全不顧自己的健康,操到身體比爸還虛。想來這份真誠和心意,佛祖一定感受到了,才願意讓這個俗辣的老爸,繼續留在我們身邊。
 
話說這回我們不像上回決定動手術時那麼莽撞,早就多方查訪。命也算過了,各醫院的名醫也拜訪過了,最後才拍案決定找亞東的楊琳煦醫生執刀。他替人收拾爛攤子(動第二次手術)的經驗聽來很豐富,知道在什麼情況該做什麼事,規劃和解釋都很詳盡清楚,沒有模糊地帶留給我們擔心,感覺很有把握,因此我們都像吃了定心丸,沒有那種一不小心就會天人永隔的煎熬。
 
即便如此,醫生也明言,第一次手術的沾黏狀況不知多嚴重,處理起來要很小心,無法肯定手術需時多久。因此我心裡還是七上八下,深怕醫生一個不留神,手術刀就會劃破爸的食道,造成無法挽救的大失血;或者一個沒處理好,斷骨就會碎裂、移位……
 
在醫生正式出來告知手術成功前,我就是無法安心。這年頭,連麻醉都可能讓一個聰明的小女孩變成智障,有誰能保證什麼事不會發生,什麼事絕對能成功嗎?
 
人生永遠難以預料、出乎意料之外,所以我才害怕。
 
幸好,天未絕爸之路,下午一點半左右,便有喜訊傳來:已順利取出(第一次手術留下的後遺症:角度不好因此固定斷骨效果不佳,會卡到食道和氣管,造成吞嚥不良和咳嗽問題的)鋼釘,重新打一根釘子進去了。雖然手術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前一根釘子在骨頭上留下的洞,讓打釘角度不好找,只能退而求其次,醫生也不敢保證癒合情況,還是得祈禱爸的骨頭會自己長出來,免去日後得做「後固定」手術之苦(也就是用人工骨融合斷骨,以犧牲轉動靈活度的方式,讓它不會移位去壓迫到神經)。但至少,解決了爸目前的吞嚥和咳嗽問題,對我們而言,就已是件夠值得感動、開心的事了!
 
畢竟,先前在台大醫院,整個神經外科的態度給我們的感覺,都像老爸得了治癒機率不大的絕症,開刀很可能會立刻威脅到他的生命,但不開刀,又像他體內被植入了地雷,那天踩到,就會爆炸、一命嗚呼──那種不確定感,真會把人逼瘋!
 
何況,兩邊醫生處理爸的方式有天差地遠:
 
台大:手術後,主治醫生不見人影,只有一個R1還是R2的住院醫生來跟我們簡單說明狀況,而且絕口不提釘子沒釘好的事;之後爸被推入加護病房住一晚,全身插滿大小管線,折磨得頭髮一夜間都白了,還在頭上被釘進四個釘子,戴了個廠商宣稱八九公斤,實則僅兩公斤重的頭架,以固定傷處讓它不致移位。接著就是接踵而來的問題:連口水都無法吞嚥,只能插鼻胃管灌食、肺部積痰太多,咳嗽不休,咳啞了嗓子,也不能說太多話,否則又會引發劇烈咳嗽……
 
亞東:頭一次門診,醫生就把爸的頭架拆了,只讓他戴頸圈;術後,醫生馬上出來說明開刀狀況,把所有事項交代得清清楚楚(爸回一般病房後又來一次);爸不必進加護病房,到恢復室待一個多鐘頭,就送回原本的一般病房,可以跟我們閒話家常,呈坐姿靠床躺著,隔天也能開始吃布丁之類的軟質食物;肺部雖有積痰,但也沒嚴重到要擺一架抽痰器,在旁隨時待命。
 
表弟見了嘖嘖稱奇,打電話跟他爸(我大舅)報告狀況時還說:「姑丈很好,看起來就跟手術前沒兩樣,只差少了根要命的釘子!」
 
因此,橫豎怎麼看,爸目前的狀況都像奇蹟。遇上楊醫生這等神醫,再抱怨,就是不知好歹,可會遭天報應的!
 
這也讓我感觸良多。台大這個響噹噹的招牌,其實不見得樣樣都比人強;院內醫生,也有擅長與不擅長的項目。看病這檔子事,就是少見多怪;事前打聽清楚什麼樣的毛病看那間醫院的那個醫生最好,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可以少受一點罪,免去不必要的缺憾。
 
因此,談起第一次失敗的手術時,爸沒有怨恨,只自嘲地打趣說,要是當時只打聽台大那個醫生最厲害,一開始就找他,搞不好現在後頸已經給人家固定起來不能隨意動了。因為那位醫生聽說也最常做後固定,從前面打釘子的經驗不多;後固定對大部分醫生(包括各醫院的名醫)來說,畢竟還是比較容易且有把握的。
 
這類事,醫生不會主動告知,就算相問,也不會老實承認:「這種刀我不太會開,也沒有經驗,建議你去找某某醫院的某某醫生,他這方面比我強多了!」只會用專業術語混淆病人及家屬的判斷,讓他們以為找誰都一樣,多花時間只是白費力氣,還是趕快動手術,病人可以少吃點苦。
 
於是,一時衝動之下,家屬很容易就會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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