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圖:雖然圖不大,但應該還看得出這些蔬菜有多坑坑洞洞,這就是蟲子們留下的獨家註記。
右圖:綜合上圖那些菜,都是要摘給雞吃的。因為適當地替牠們補充纖維素,也是很重要滴。
看這根白蘿蔔像不像慵懶的古代美人?
我們的工作不只是種田,也要整理環境,讓田裡看來井井有條。不過這可不比種田整地輕鬆,因為要搬動大型塑膠板、鐵架等,都很耗力氣,一不小心又會撞傷、砸傷,需要格外謹慎。
蕃茄溫室旁那一大片草地,也在我們幾人合力下,變成一塊光禿禿的空地。大島先生將所有除下的草收集成一個大草山,灑上泥土,蓋上毛毯,等待它發酵分解成為明年的新土。如果是像台灣那樣潮溼的環境,無需一年,幾個月內就能完成這過程。
其實在除草期間,我內心一直感到很矛盾。因為我眼前不斷出現倉惶失措、四散奔逃的小蟲與蚯蚓,顯見得我們的舉動,已經嚴重侵害到牠們的生活,或許正在摧毀牠們的家園,殺傷牠們的同伴。無機農業,聽起來似乎是對環境最友善、最環保的一種,甚至農業這兩個字,本身聽來也是所有行業中,最親近自然的其中一種,但實際,或許與想像背道而馳,說到底,只要有人類參與的活動,對自然都是一種戕害。人類的出沒,對動植物來說,代表的就是不祥。
也是聽了我這番感慨,後來大島先生才會花費幾小時的時間,跟我們幾個人說明何謂有機農業,因為他不想給我們不必要的美好幻想。簡而言之,農業是一種營利事業,並不是環保活動,從事這一行的人務必要認清這一點。聽起來大島先生對強調「無為而治」,也就是不施肥、不除草、幾乎什麼都不干預的「自然農法」,是不以為然的,因為這種做法並不能帶來商業上的盈餘,靠的只是一些認同這理念的人的金錢支援(比如特地購買他們標價較高的農產品),才能繼續撐下去。問題是,只要是「農」事,必會破壞自然,因為在一塊土地種下本不存在的其他作物,對該地的生物鏈已是種攪亂的行為。
那麼,究竟該怎麼做,人才能真正與自然和諧共處呢?不管是滿心疑惑的我,亦或大島先生,都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完成這項大工程,大島先生難得提議大伙兒來張合照,以示紀念。照完後,又懊惱地說:剛才真該先照一張除草前的照片來比對才是。
補充一下,每當到雞舍拿了雞蛋,都要有一個人抱著容器,將雞蛋護送回穗谷農園。通常這角色是由尾關先生擔當,若是他不在,就由我來接任。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兩邊雞舍的蛋是要分開放的,這樣才能確實知道兩邊雞舍的產值多寡。我怕挨罵,便不敢將之前曾混著放的事說出來,只希望沒造成太大影響才好。
理察先生看來吊兒郎當,又愛泡妹(感覺農園其他人對他這一點都有點感冒,提起時總是微皺起眉),工作起來倒是很認真勤快。這天我跟他、南先生一起到水田去,挖田邊的通水道,並在邊緣用泥糊上一層隔牆,這差事並不好做,一方面要挖土,一方面要調整鋤頭的角度,將牆面糊平,需要一點經驗和技巧。起初我沒有體力也沒有力氣,更缺乏技巧,土一糊上便崩落,而且表面凹凸不平,怎麼調整都很醜,還被理察笑說:一眼望去,就知道那邊是妳糊的、那邊是我糊的。
好在理察默默接下大部分苦差事,我幾乎只需要負責陪他聊天就行了。後來我糊著糊著,慢慢抓到一些訣竅,被理察稱讚:妳進步很多了,看,現在已經跟我糊的差不多了!令我高興不已。可惜這時也接近下工時間了。
順道再補充一下,這是雞舍旁擺放雞飼料的置物間,雞飼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有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總是圍繞著大批蒼蠅,每天鏟兩桶雞飼料出來餵雞時,我都習慣性地閉氣,以免吸入什麼髒東西。
這則是後方的簡易廁所。除了我之外,沒看過有其他人進去用過,大家憋尿的功力真是一流。或者該說,大家腎臟的功能太強大了。
裡面挺髒的,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還有蟲子飛來飛去,絕不是個讓人想久待的空間。但在這種克難的時候,也只能將就了。聊勝於無啊。
之前提過倒馬糞,穗谷農園雖然不養馬,但不知從那來的馬糞幾乎每週都會到一批,我們的工作便是將一大袋一大袋的馬糞扔進這個大土堆,讓上武先生開著機器做進一步的處理。至於是什麼處理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促進發酵,使它變成合適的肥料吧。
馬糞雖然不怎麼臭,我還是不怎麼願意讓它沾上身,倒的時候盡可能小心翼翼。但因為每一袋都很重,完成這工程後,我總是累得臉紅脖子粗。之後大家就分工合作,將塑膠袋依有破與沒破,分成兩類,破掉的就拿去丟掉,沒破的則收納再利用。
還有一個工作是灑米糠到苗圃上,作用似乎也是防曬。
左圖:乾燥的金黃色米糠很輕,摸起來像乾掉的種子,很舒服。
右圖:這大概是我們灑過最好灑的東西了,不一會我們就讓整片苗圃覆蓋上一層金黃。
工作時被美景環繞,很具有療癒效果。
這一家三口偶爾會來做義工,他們大概是最不得我好感的一組義工,原因也懶得講了,簡而言之就是覺得他們只是想消費自然,根本不是真心喜愛、了解自然,那付自我感覺良好的嘴臉,看了就想吐(請恕我用這麼重的字眼,因為我實在很討厭他們)。可以的話,我想離他們越遠越好。好在他們只待了一下午。
這時期青蛙超多,我們工作的地點又近水,除了不時能聽見神出鬼沒的牛蛙所發出的驚人巨鳴,每一個走路、耙草等動作,也總能引出一兩隻小青蛙跳得老高。種類五花八門,令人看得眼花繚亂,簡直是愛青蛙的老姐的天堂。只可惜她不能親眼目睹,我只能盡可能替她多照點相,以示安慰了。
這片池塘看上去平靜無波,其實孕育著許多小生命。
我們要在這裡把上武先生先前用除草機割下的草集合成一堆堆的,用意是啥我忘了。因為只是收集,不是拔草,用耙草器綽綽有餘,我也就慢慢克服先前對它的心理障礙了。
在穗谷最後幾天,溫度逐日爬升,到後來已達到28度,烈日當頭,無情地直射而下,曬在身上隱隱發疼,讓大伙兒工作時都越來越吃力,我也越來越感到吃不消。尤其是這種時候還要幹挖田梗這種粗活,更是令人抓狂。可悲的是,儘管有大島先生從旁指導、提點,給我一些使「鏟」訣竅的建議,我的田梗還是挖不直,總是中途歪掉,讓我挖得心虛無比。我想我這幾條田梗,之後可能需要大島先生他們加點工,才能真正拿來種東西吧。
大島先生怕我們中暑,像尾關先生去年那樣昏倒在田裡,刻意多讓我們休息,要我們別勉強,休息時也堅持要我們到陰涼的地方。
見我們有氣無力,休息時都閉口不語,人人神色凝重,他便特地到附近採了些能解渴的野果,分給大家一人一顆。這種野果不能隨便採,因為有另一種跟它長得很像的「蛇莓」(蛇ベリー)是有毒的,吃錯了可不是鬧著玩的阿!
又是補充時間──來講一下燒水洗澡時的注意事項。
一開始打開鐵蓋時,一定要記得用鐵條圈住,免得加柴時蓋子不慎落下,擊中腦袋。一開始先加小木材等較小的柴火,中間的空位塞一些報紙,點火在報紙上,等火勢帶起來了,再放入大型木材(要記得留上下空間給空氣對流,別塞得滿滿的),戴上防火手套,把燒熱的蓋子關上。等溫度計指向五、六十度左右,就可以洗澡了。
到了即將別離的時刻,我心裡最捨不得的,就是尾關先生。他說在安靜的自然裡工作,會感到特別安心、愉快,就是這份反璞歸真的喜悅,讓他每天堅持開車半小時左右(沒記錯的話),風雨無阻地來當義工。即便剛開始(也就是去年)沒有體力,做得很辛苦,他也沒有放棄,一路撐下來了。我覺得他真的很了不起。
尾關先生的興趣是釣魚,偶爾會跟子女和孫子一起去海釣。他說等天氣再熱一些,就會暫時在家休息,等熱浪過了再回來報到,免得像去年一樣昏倒在田裡。希望他老人家老當益壯,能在他最愛的自然裡一直待到八十歲、九十歲,平安、健康。
來自香港的魏桑早我一天多離開,他在香港是做人事部的,可能因為如此,個性特別低調謙和,也不輕易透露內心真正的想法,總是把話說得很周到(不過如果我先透露真心話的話,他也會願意說就是了)。雖然一開始聲稱不會做菜,其實廚藝很好,他做的糖醋雞肉是我最愛的菜之一。因為他只會英文,不會日文,我大都充當他的翻譯,讓他和上武先生等人溝通。
魏桑很厲害,竟請得到三個月的假,在日本到處做WWOOF,體驗生活並觀光。穗谷是經他的女同事介紹,才會來的。一般人應該不會特地請假做WWOOF,而會四處遊山玩水吧?因此在我眼中他是個頗神奇的人。目前看他臉書,好像日本、韓國兩地跑,生活過得很充實,真替他高興。
對了,看魏桑長得一張娃娃臉,還以為他才大學畢業,想不到只小我一歲。其實也對啦,大學生很少有像他這麼穩重成熟的。
右邊那位林桑,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其實個性還蠻小孩子氣的,經常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像個可愛的小弟弟。他不很喜歡穗谷一切按制度來的感覺,覺得這樣很死板,比較喜歡大家邊工作,邊天南地北地聊天,建立一些更深刻的關係,熱熱鬧鬧地打成一片。因為這已是他第五個WWOOF(他是利用當兵前僅剩的時光來日本做WWOOF的),因此我從他口中也打聽到不少其他host的狀況,對之後選擇host有很大幫助。
上武先生工作時頗具威嚴,私下就是個親和力佳的長輩,擁有一顆赤子之心。某天在田裡看到毒蛇(恕我眼力不佳,分不出這是那種蛇,看起來不是百步蛇就是龜殼花),竟把這一大一小兩條蛇都抓回來讓我們「欣賞」,還興致勃勃地說要把牠們做成蛇酒。他說在不餵食的情況下,蛇在寶特瓶裡還可以活一周左右。說真的我覺得這比直接殺了牠們還要殘忍,因為活活餓死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我到最後仍沒能鼓起勇氣向他請命,不知這兩條蛇下場是否真的如此淒慘?
另外一個「慘案」,則發生在田中。林桑發現一隻只剩下頭的不知名昆蟲,也不知下半身是不是被我們的鋤頭無意間斬斷的。最不可思議的是,這隻蟲只剩下頭,卻依然活著,不斷扭動僅剩的兩條腿,令人看了於心不忍。後來林桑突發奇想,把牠丟到小水溝裡,牠就這樣淹死了。
或許給牠一個痛快,反而是種慈悲吧。但當下我的心仍揪了一下,有點生氣林桑幹嘛把牠丟到水裡。
- Jul 21 Sat 2012 06:34
[日本WH‧WWOOF] 6/15~30穗谷自然農園──工作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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