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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清明記』,我就一直想看『浩然劍』(目前作者也就這兩部作品問世而已,後者是第三屆溫世仁百萬武俠獎首獎得主)。兩者的時空背景基本上一致,登場人物更有若干重疊,在作者趙晨光所創造的舞台上,每個角色都有拔升為主角的機會,因此,看自己喜歡的角色不時在其他作品裡出場客串,也是閱讀她小說的樂趣之一。
當然,前提是得要有喜歡的角色才行XD
司馬中原在兩本書的序中,對趙晨光讚賞有加,簡直到令人懷疑是否溢美之詞的程度。縱觀網路上的心得評論,不認同他這番吹捧的大有人在,極度厭惡的也有,可以想見趙晨光的作品並不是大眾普遍能接受的類型,支持者和批判者正好站在兩個極端。
據我推想,會造成這種現象,應該是因為趙晨光的筆調陰柔,文字屬於主觀而非客觀,淒涼哀怨的氣氛瀰漫全書,言情重於論武,好似連作者本人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因此很難讓人在閱讀時產生什麼暢快淋漓的感覺,想來與她深受古龍和溫瑞安影響有些關係。又因為她個人偏好BL情節,女性角色多屬插花性質,男性則都屬高傲俊美飄逸一類(就是不俊美,也會高傲;不高傲,也必俊美,總之這兩種特質一定會出現一個),形象單薄片面了一點,少了武俠最吸引人的陽剛之氣,無論師徒還是摯友,關係都深刻到有些曖昧,因此喜好此道的讀者(尤其是女性)會看得很開心,反之就會哧之以鼻、不屑一顧了。
剛翻開這本書時,我其實是很驚豔的。採倒敘手法以製造懸疑效果的開篇、順敘中不時穿插回憶場景,逐步還原主角千里迢迢趕至西域、右手被廢內力盡失的原因,層次井然,結構嚴謹;主角謝蘇被迫加入西域羅天堡那一段,作者寫他被各方人馬追殺,武打場面有時明寫有時暗寫,技巧豐富多變,氣氛緊張刺激,令人看得十分過癮。
然而,從中段羅天堡主帶謝蘇到江南與石太師談判開始,故事就變得沉悶遲緩,雖然文筆華美依舊,但總給人一種搔不到癢處的感覺,說不上來是那裡寫得不夠力道。有時作者太刻意要寫一些深刻的感情,看得出她的努力,卻處處是精雕細琢的斧鑿痕跡,如同一塊精美的蛋糕,吃第一口時令人驚豔,吃第二口、第三口……就漸漸令人覺得厭膩了,反不如一塊平凡無奇的海綿蛋糕,越嚼越有味道,能讓人打從心底感動。
因此,起初我興致勃勃地想:「太精彩了!等我看完,就去書店買下來!」(我是在圖書館借來看的)到中段變得可有可無,看到最後,則覺得看一遍就夠了,沒必要買回家收藏。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大概就是我對它最大的感想。
不過,批評了這麼多,這本書其實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除了前面提到的那一段羅天堡追捕記,中段敵友分辨不清的描寫也很有意思。看得出作者探討「情」與「恨」的企圖心,她讓主角與生平最痛恨、欲殺之而後快的人無意間成了至交好友,卻沒讓他們真正反目成仇,也不刻意安排感人肺腑的大和解,只是把這段仇恨置於一個「不知是否該恨」的情境中,懸而未決。
然後到了尾聲,謝蘇在夢裡與所有死者重逢,眾人不分敵友,全和樂融融地聚在一起,一笑泯恩仇,那樣的情景讓我沒來由地感動。似也說明人死後,什麼愛恨情仇,全是過眼雲煙。這時,我才真正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人生好像也就是如此而已。經歷執著與追尋,逐漸看開,最後放下。
當時謝蘇可說是身心俱疲,心灰意冷了。一再被迫面對死別與分離,一再被人利用與背叛,他似已連最後一點希望和氣力都已失去。但作者寫了這一段插曲,讓他醒後決定重新振作,積極面對人生,不能說不是一個帶有正面意義的快樂結局。
題外話,這部小說最得我心的角色,竟然不是主角謝蘇,也不是其他那些飄逸絕塵的人物,而是戲份超少的方玉平。他是江南御劍門的少主,因為從小養尊處優,年紀又輕,難免有些任性衝動的脾氣,但是他面對謝蘇時,那種單純率直的表現實在很可愛,面臨危險也毫不退縮的性格,更使他顯得特別,不是一般純跑龍套的平面角色。可惜這種陽光角色不但出現得少,下場也有點令人欷歔,作者怎麼就這麼愛「扼殺純潔」呢?(苦笑)
至於謝蘇,我個人覺得他有點像『多情劍客無情劍』中的李尋歡,所作所為也和古龍筆下的俠客較為接近。與金庸擅寫的「大俠」不同,古龍筆下的「浪俠」較注重個人的「情」,不會刻意行俠仗義,或者懷抱憂國憂民、經世濟民的理想,助人都是路見不平、舉手之勞的性質。是個人主義的俠,而不是集體主義的俠。雖然格局(以儒家觀點來看)較小,但不代表他們的人格就不偉大,胸襟就不開闊。只要有人在眼前受害,他們絕不會坐視不管,甚至願意為此犧牲性命,就算這人是自己的敵人,或傷害過自己的人也一樣。
因此有人說這樣的俠不配稱之為俠,我個人是持反對意見的。
最後忍不住想問一句,這本書叫『浩然劍』,但謝蘇用最多的不是浩然劍,也不是浩然劍法,而是銀梭機簧啊。那麼作者以它為書名,純粹是覺得很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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