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哲學～Lyo的點點滴滴

幾個功夫明星中，最常被拿來相提並論的，就是甄子丹和李連杰。很多評論都把甄子丹紅不起來的原因，歸咎於「風格和李連杰過於相近，看不出個人特色」（我猜這些人應該只看過他的古裝片），加上他們在外型、身高上，比起洪金寶、成龍等人，大概是最相似的，因此喜歡上甄子丹後，很難不去注意到李連杰。

 

其實，最早的時候，我對李連杰的興趣遠大於甄子丹。小時候就斷斷續續看過李最膾炙人口的『黃飛鴻』、『方世玉』系列，長大後又接觸了一些他在好萊塢拍的電影，覺得他又帥又有英氣，對他很有好感；反之，對甄子丹的印象，因為『星月童話』、『修羅雪姬』、『刀鋒戰士2』等電影，而一直停留在武術指導的層面，不曾把他當成演員來看待，想不到我現在迷的竟是甄子丹，不是李連杰，世事真令人難以預料。

 

這陣子集中看的都是和甄子丹相關的東西，李連杰的部分不是看評論提到，就是無意中點擊到的專訪，了解比較淺薄，但就這淺薄的了解，我發現李連杰和甄子丹，真是非常有趣的對照組，有些部分完全相反，有些部分又像照鏡子般相似。看著看著，酷愛整理歸納的老毛病又發作，便很無聊地把這些觀察紀錄下來。由於它只是熱情過剩的宣洩，沒什麼專業或精闢可言，因此看倌們不必過於認真。若有寫錯的地方，還請幫忙指正一下。

 

先寫我眼中的對照組。

 

第一是武術。『黃飛鴻2 男兒當自強』片中的棍戰，正巧可以代表甄李的特性。李連杰的招式瀟灑自如，充滿儒雅俠氣，一舉手一投足都宛如古典舞蹈般優美，武術殺傷力表面上或許看不出來，卻絕不會讓敵手太好受，據說內勁強，後座力大。因此，納蘭元述看見被黃飛鴻擊中的樁子搖了一陣，卻沒有裂開後，才笑著抱拳表達敬佩之意。他知道這是真正的高手。果不其然，後來官衙小廝伸手過去一碰，那樁子便應聲而斷。

 

另一方面，甄子丹的招式剛猛凌厲，快、狠、準，出招乾淨俐落，講究的是實戰，是最有效的殺傷方法。因此，片中每根被納蘭元述掃過的樁子，都絕無倖存之理。甄子丹自己也在訪問中說，他心目中的武術不是表演，不是花招，而是能致勝的實際攻防。為了追求武道，達到與偶像李小龍同樣的境界，他就像漫畫主角那樣，從小四處拜師學武（按一般門派的規定，這麼做是不被允許的），不只中國傳統武術套路，還包括西洋搏擊和時下流行的混合格鬥。也因為這份堅持，他少年時好不容易以第一位非中國籍學生的身份進了門檻高、規定嚴的北京武術隊，成了李連杰的師弟，卻只待了一年左右就毅然離開，因為那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我想正是這份特色，使甄子丹的動作充滿濃厚的現代感。就算同樣美如舞蹈，他的舞，無疑也是現代的（他本人就是個霹靂舞高手，也很喜歡Hip-Hop）。有趣的是，甄子丹和李連杰的長相，剛好一現代一古典，不過李的時裝扮相同樣帥氣，甄子丹卻不太適合古裝，就這點來講比較吃虧。而且在演技上，李連杰也比較懂得用眼神演戲，丹哥還在摸索進步中。


右一：甄子丹，右二：李連杰。

 

話說李連杰在訪問中提到，他私下到民間學了不少其他門派的武術，想來也有自己的武道之路要走。不過無論甄李的風格是相近是相反，被問到最好的對手是誰，他們不約而同都說了對方的名字。李連杰上節目宣傳時透露，原本『英雄』的長空由另一個演員飾演，但他問導演：「能不能把甄子丹找回來？」因為和甄子丹對打，能把一般武打演員辦不到的二三十個複雜動作一氣呵成，「我真的很高興能跟甄子丹合作。」甄子丹也說：「和李連杰對打，最舒服、愉快。」這種惺惺相惜的情誼是我最喜歡，也最感到開心的地方。

 

只是，像他們這種武打演員，不可避免的就是一身傷。聽他們形容自己斷腿斷腳、磨傷關節等經歷，就感到很難受。其中李連杰已近乎成功轉型，最近的『海洋天堂』預告釋出，光看就充滿期待，想來能為他創立另一事業高峰；甄子丹就很令人擔心了，因為他還是卯足了勁在打。而且照他的說法，至少還會打三年。他在訪問中說，過年時突然頭暈，到晚上吃了藥才好一點，之後他對太太說，要是他怎麼了，不要擔心，他的一切都在電影裡，都存在膠捲給他們看了。這種宛如交代後事一般的話，聽來也讓我充滿恐懼。雖然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熬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機會多接一點真正想拍的好戲，拍一些自己真正想呈現的東西，當然希望好好把握，但我還是寧願他活得好好的，當武術指導、監製、導演或轉型都無所謂，只要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話題怎麼沉重起來了，還是回歸正題吧。

 

第二是服裝打扮。甄子丹是出了名的愛美，穿著也很時尚有品味，每次出現在公眾場合都令人眼前一亮，會打扮、善保養，加上家族遺傳的娃娃臉，使他即使和李連杰同年，看起來仍硬是年輕個好幾歲。

 

但李連杰也很屌，他不注重外在的東西。平時拍戲，他穿著拖鞋就去了；雜誌邀他訪談，嫌他怎麼每次都穿那幾套衣服，他不是照人家的期望購入新衣，反而很有個性地說：「你看不順眼，很簡單，我不上你家雜誌就行了。」最後對方仍得乖乖配合他，真是帥到不行！

 

其實李連杰也是娃娃臉，若不是沒在保養，皮膚狀況看起來不太好，加上近年偶爾發福，比較有老態，這兩人站在一起一樣年輕，都還像三十出頭。順道一提，他們的螢幕形象和私下受訪給我的感覺差蠻多的，反而是李連杰說話比較急促高亢，活潑調皮（有些動作表情讓我聯想到小猴子XD），甄子丹則沉穩內斂，說話比較慢條斯理，聲音也低沉渾厚。不過他們倒同屬外表溫和，扳起臉來酷到不行，讓人不太敢接近，又充滿魅力的類型。

 

講完對照組，再來講我覺得相似的地方。

 

第一是講實際。李連杰二歲喪父，未滿十歲就成了家中經濟支柱，習武對他來說，是一種謀生手段。加上他很年輕就大紅，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他最清楚不過，因此他一直將「數據」掛在嘴上。他知道只要交得出「好數據」（好票房），什麼都好談。比如剛到香港發展時，香港人對中國人的印象，仍停留在隨地吐痰的階段，講普通話的不怎麼被瞧得起。但他有好「數據」，片商老闆照樣掛著笑臉捧著合約排隊找他拍戲；去好萊塢發展，只是同樣情況再上演一遍罷了。這就是李連杰接觸了大半輩子，比電影誇張百倍的現實。因此他看得很開，用淡淡的無謂語氣說：「我不做什麼人際應酬的。反正我悟出一個道理，他們要的是蛋，就不會殺雞。我只要給你一個蛋，給他一個蛋，大家都開心，這樣就好了」。聽來總有點令人心酸。

 

正因為李連杰把市場原理看得很透徹，因此『投名狀』的片酬老實不客氣地收了一億天價。這時記者訪問甄子丹，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從他的回答，可以看出他也是很講實際的人：「片商一定是經過商業計算，覺得李連杰有這個價值，能夠合乎成本，才會開出來。我覺得這很合理。」他不像一些人，聽到一億就大驚小怪地哇哇叫：「李連杰耍大牌、自抬身價、自以為是」，講一些有的沒的；他直接就切入重點，看出這就是市場的需求。

 

我想這是因為甄子丹在實事求是的美國長大，思想很洋派，該是如何就是如何，讓市場機制自己去運作，去選擇，不像華人老愛把人情掛在嘴上，說得很好聽，背後還不都是利益考量。因此當類似的狀況發生在自己身上，演了『葉問』一炮而紅，片酬漲到兩千萬，老闆黃百鳴請他以原價碼演賀歲片，他會拒絕並不令人意外。他的比喻很有趣：「演員的價格還是根據市場。整個票房和製作費都提高，不可能只有我的片酬沒變。連房地產都會漲了。」我很認同他的看法。

 

話說甄子丹的家庭還蠻驚人的，一般都認為「子承父業」，他的武藝卻承自身為太極拳高手的母親，而且他家是標準的音樂家庭，父親會拉小提琴和二胡，母親以前唱女高音，因此甄子丹從小學鋼琴，最喜歡蕭邦，難怪他身上混雜了野性與斯文兩種矛盾氣質。再看他的成長經歷：在廣東出生，兩歲移居香港，十一歲移民美國波士頓，十七八歲到北京、西安留學，後來有段時間住加拿大，標準的國際化人生，反映在武學也是中西合璧。

 

第二是自尊高。李連杰說以前練功非常苦，苦到他跑回家求媽媽幫忙他退出武術隊，因為他個性好勝，不想讓人家覺得是自己捱不下去，因此要媽媽出面說是她不讓兒子練了。無獨有偶，甄子丹也對自己很有自信、不服輸，他透露當年拍『男兒當自強』時，年少氣盛，又力求表現，有心和李連杰一較短長，便著著搶攻。李連杰想必感受到了這點，便有心挫他的銳氣。比如有個兩人手持雙棍交戰的鏡頭，地上四根棍子中，有兩根是較輕的空心，兩根是較重的實心，李連杰就選了那兩根空心的，甄子丹心想：「好啊！要玩我奉陪！」結果兩人打得天花亂墜，比原本的套招更快、更高難度，甚至根本不是套招，已經算較量了。甄子丹笑說徐克當時一定樂見這種情況。這就像把兩隻猛虎關在一個籠子裡，讓牠們去廝殺一樣。若非他們都「來真的」，這一幕也不會變成武打片中的經典。

 

回憶起這段往事，甄子丹直言當年很幼稚。現在的他跟李連杰一樣，朝著「謙和圓融」邁進，儘管傲骨猶存，處世態度卻已雲淡風輕許多，讓人看著感覺很舒服。

 

有趣的是，後來在『英雄』重聚，這兩人的重點反而擺在「看看誰老了」，令人不禁為他們的赤子之心莞爾。另外，他們似乎都是完美主義的人。李連杰我比較不清楚，丹哥的完美主義則能從謝霆鋒被他指導『龍虎門』的動作後，給他的評價看出來：「他是個魔鬼！」XD

 

第三是直腸子。看他們的訪問，我最欣賞的就是說話直。除了一些不願再談的往事，基本上沒什麼不可以談的，回答時也是想什麼說什麼，大概練武之人都比較坦誠直率吧。但這不代表他們除了武功什麼也不會，對這種世人的刻板印象，甄李兩人不約而同表示反感。李連杰為了證明練武的不是個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平時就拚命思考，大量閱讀，訓練自己的思維辨證能力，加上近年受佛法浸淫，說的話更是充滿哲理，切入角度也很特別。甄子丹說之前合作時，李連杰都躲在拖車裡看書，有一次秀給他看，竟然是在講麥當勞經濟的！

 

但也因為說話直，容易惹毛別人，甄子丹的新聞老是風風雨雨，充斥負面新聞，特別是紅了之後，媒體老愛傳他耍大牌、戲霸、語無倫次之類，殊不知這種個性跟了他大半輩子，現在年紀大了，反而已經收斂不少。照他自己說，以前都是「Yes or No」，不喜歡的，掉頭就走；現在比較會改用幽默的態度去繞個圈子拒絕，因此要說他人紅就自以為了不起，那是太小看他了。

 

第四是婚姻和愛情。李連杰曾和師姐有過兩年多的婚姻，生了兩個孩子，後來拍戲認識曾被倪匡評為「五十年難得一見的美人」利智，漸漸發展出深厚的感情，結褵至今二十多年，感情始終如一（他們比較晚生，所以他的孩子和甄子丹的差不多大）。談起這段感情，李連杰的話讓我很感動，他說年輕時不懂，以為在一起兩個人都快樂，就是愛了，直到某天發現有個人竟比母親更能了解自己的內心世界，可以為她生、為她死，把她當作自己的一部分來珍惜，才知道什麼是愛。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對家人朋友，也多少有所保留，最在乎的始終是自己，但如果對方已經是自己的一部分，就會像愛自己一樣去愛她。

 

甄子丹跟李連杰類似，有過一次維持不到一年的婚姻，生有一子文卓，之後因個性不合而離異，拍『精武門』和萬綺雯相戀四年，又因為種種原因黯然分手（這兩段感情有沒有重疊，我不是很清楚，就不亂講了）。本來他不想再貿然踏入婚姻，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想不到上天待他不薄，就在他邁入四十大關時，送了他一個嬌妻當禮物。



李連杰和利智無論外型還是氣質都傳統、古典、優雅，甄子丹和曾當選多倫多三料選美冠軍的汪詩詩，則顯得西化、現代、狂放，中西兼融。甄子丹說以前的他沒有很深的家庭觀念，汪詩詩改變了他很多。和汪詩詩的感情也是緣份，他們是標準的心靈伴侶，心靈契合度往往連彼此都感到驚訝。比如他把話說了開頭，汪詩詩就能幫他結尾，彼此心思相似，觀念相仿，在一起也永不厭倦。甄子丹談起家庭就一臉幸福，笑說自己比葉問還葉問，下了戲就宅在家陪老婆小孩，當他們的員工，還說最近家裡養了一隻狗，因此他的排名已經從第四掉到第五，令人忍俊不禁。



婚後至今，甄子丹和李連杰都是零緋聞，生活也很低調，過著人人稱羨的家庭生活；兩位嬌妻也都辭去原本的工作，專心在家相夫教子，做老公的賢內助。兩人對於把血汗錢交給太太管理，都表示百分百的信任支持。李連杰貼心地說：「看起來好像她的工作很容易，其實很難，因為她要想著怎麼去投資，不能浪費我的心血，壓力很大」；甄子丹也說：「平常我工作忙，家裡的事多虧太太才能有條有理，應該要心存感謝」。比起他們在電影上的成就，這些生活上的小細節，更能感動我，讓我由衷敬佩、喜愛他們。



話說遺傳果然很驚人，李連杰和利智的大女兒Jane從小就對表演有興趣，是個舞林高手，六歲就得過兩次全國舞蹈冠軍，還在劉德華演唱會裡與他共舞；甄子丹的女兒Jasmine跟媽媽一樣喜歡走秀，當模特兒，兒子則才兩歲就會自己表演武術，即使甄子丹從沒教過他，憑著看卡通片模仿來的動作，竟也能做得架勢十足，有模有樣。而且很有表演慾，每次秀給爸媽看，都要等他們拍手叫好才做下一個動作，把甄子丹嚇了一跳。

 

李連杰和甄子丹，這兩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既是螢幕上最好的勁敵，也是私底下最好的對照組。希望他們未來仍能在影壇以自己的方式，繼續發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