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哲學～Lyo的點點滴滴

《劍‧花‧煙雨江南》是古龍1975年的作品，取名上雖然跟《天涯‧明月‧刀》、《流星‧蝴蝶‧劍》類似，都是用三種事物來說明故事走向或特徵，名氣上卻不可相提並論。《流星‧蝴蝶‧劍》已成經典就不必說了，《天涯‧明月‧刀》雖然因為嘗試新寫法試到走火入魔，被批得很慘，至少是古龍寫作上的里程碑，在敘述作品風格的轉變時，大多論述都會提到，但《劍‧花‧煙雨江南》就真的是沒沒無聞的作品，想查它的讀後感都查不到幾篇。好在車田小美有寫，我就是看他的文章才興起看這本書的念頭。

書的份量很薄，連看書速度慢之如我，都可以在一天內K完，就可以知道這個故事有多短。有時忍不住想，要是古龍行文時內容更集中，不是一句對話或描述一行，他的作品是不是會少掉一兩本的份量？他受到的批評會不會少一半？現在我重拾睽違十幾年的《天龍八部》來看，發現金庸寫對話也不算短，篇幅有時比古龍更長，繞口令或打禪機也少不了(但顯然寫得沒有古龍那麼生動風趣)，只不過他不像古龍把每句對話拆成一行來寫罷了。因此說古龍完全以對話構成故事，好像也言之偏頗……

上面的感想是最近老在思考小說要怎麼寫、古龍被金庸迷批到底又是基於那些原因，思考到看小說都沒辦法專心看，邊看邊浮現的想法啦。言歸正傳，這部《劍‧花‧煙雨江南》劇情緊湊，一開始就讓男女主角──小雷與纖纖分開，因為小雷家的仇敵找上門來，他怕連累心上人，只好故意無情地拋棄她，好為雷家留下血脈。之後大難不死，卻慘遭最信任的好友金川背叛，又無緣無故做了金川的替死鬼，不斷遇劫遇險，始終無法與纖纖重聚，讓人看得很心急，不知道最後一心報復的纖纖會不會得知真相，小雷的命運又會怎麼演變，而忍不住一頁頁看下去。

這部小說給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它的風格既像古龍，又不像古龍。不古龍的部份莫過於對戰鬥場景的仔細描寫。它的戰鬥幾乎都跟古龍擅長的「寫意」不同，每招每式打得都算紮實，心理戰與情境的描繪少了，貼身肉搏多了，但與五殿閻羅那場戰鬥，及開頭與九幽一窩蜂的血戰，卻描寫得可歌可泣，當真是不看到最後不知鹿死誰手。這方面不可說不精彩。

其次，是關於友情的描寫。以往古龍書中的朋友，只要對方稍微了解自己的感受、稍微對自己體諒，便視為畢生知己，可以為對方赴湯蹈火、掏心置腹，乃致主角常結交爛人型損友，就像小雷和金川。但龍四與小雷間的情義卻發展得比很多有名的作品還完整、還動人。起初因為種種原因，小雷始終不願承認龍四是自己的朋友，甚至對龍四不假辭色，但在五殿閻羅那次決鬥後，小雷與龍四的對話，卻充份顯現男兒豪氣干雲、熱血相交的感覺。像這樣用心鋪陳的友情，不知是否又是古龍的一種嘗試。

上面提到的都是正面的部份，結尾那章就有說不出的違和感，不但草草結束，而且筆法不太順暢，有時我甚至懷疑這是否真的出自古龍的手筆。可惜了這個可以好好發展的故事。不知道是古龍寫到一半倦了、膩了，還是他本來就不打算把它寫長？但我真的覺得若能把支線，比如小雷與仇人之女丁殘豔、丁殘豔與小婢女丁丁、冷血觀音與小侯爺、金川的下場等發展得更充足，這故事會更有可看性，不見得會像現在一樣容易被人遺忘。像我雖然一口氣把它看完，看完後卻沒留下太多感動，甚至連其它作品常見的名言警句都沒找到，這不是很可惜嗎？

尤其是小雷和丁殘豔那份複雜的感情，若再加上一個纖纖，這三角關係一定很好看，因為我不討厭纖纖，卻更喜歡丁殘豔，也對她更同情。雖然小雷是她仇人之子，她卻基於種種理由而不殺他，反而不斷出手相救，甚至對他慢慢生出情愫，而小雷心裡雖然只有纖纖，卻也不是完全不懂她的情意，對她同樣又愛又恨，讓這段愛恨情仇更為剪不斷理還亂。如果繼續發展下去，會是撼動人心的悲劇，深刻度不會亞於李尋歡、龍嘯雲與林詩音，看完後那份悵然若失的感覺也會很深，說到這裡，還是只有可惜兩字可以形容。

這本書很有娛樂效果，我並不像車田小美看得那麼感動，但也不覺得難看，水準大概中等吧。不過古龍平時常犯的老毛病──亂批評女人，在這裡有收斂一點，把纖纖的心態描述得非常寫實，顯現出他對女人觀察之深、了解之切，不得不佩服古龍對女人還是蠻有兩把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