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篇,這是最後了,也是穗谷WWOOF最後一篇網誌。相信看到這裡的人終於跟我一樣鬆了口氣,接下來總算可以「換換口味」了吧?(XD)(一個地方的網誌可以寫這麼長,我自己也很驚訝)

因為不喜歡一直寫清單給上武太太買東西,尤其大家的食量驚人,一群男人聚在一起,光是午飯就可以吃掉五六杯米,兩份肉食,和大把青菜。早餐和晚餐加起來,那份量更是不必說了,兩條土司和兩瓶牛奶最多只能撐三天,等於沒兩天就要寫一次清單。偏偏Gary仗著他不會日文,理直氣壯地一句:「我不會寫。」就把責任往外推,其他人也不會主動做這件事,有一次我便下定決心,堅持不寫,看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寫。

結果證明,我沒寫,就真的沒人寫。其他燒柴洗澡、洗休息時間用的杯子等工作也一樣,我不做,就沒有人做。有天早上大島先生出發前終於忍不住問:食材還夠嗎?他已經觀察到我們缺米又沒土司,前一天早上只能靠さちこ桑做的蛋糕「充飢」。果不其然,我們的反應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不確定地吐出三個字:大概吧。

大島先生見狀,意料之中地開始連珠炮訓話:你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需要什麼,自己要設法補足,不要靠人家提醒,今天下午新WWOOFer就要來了,冰箱空空如也是能看嗎?連帶把杯子沒洗等事也一併拿來訓了一番。

也不知道大島先生是不是也注意到Gary都沒做事,有意教訓他,或純粹是我自己多心,總之他從頭到尾很少看著我說話,幾乎是對Gary講,講完才望向我:椋桑OK嗎?

我簡單答:OK。

心裡想說的其實可多了:新WWOOFer要來?怕沒食物給他吃或情況難看?我剛來的那天,冰箱幾乎是空的,也沒見你們怎麼補糧啊。關於採買,大島先生先前見我們採買的單子,不也忍不住明言,既然來一趟農園,就該盡量利用農園現有的食材,別老是吃超市買來的甜椒、金針菇、蘿蔔、蕃茄、馬鈴薯嗎?外面菜籃裡還多的是因發黃而不能販賣的辣椒、被啄破洞不能賣的雞蛋、被蟲蛀得坑坑洞洞的各種蔬菜,說不到缺糧地步也不為過吧。

何況,先前我每次跟大島先生提快沒米的事,他總是不肯幫我轉告,非要我自己去攔截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武先生,前兩天我們的糙米和白米桶破天荒地同時見底,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前一天早上我終於攔到上武先生,把兩個米桶一次填滿,有米就絕對餓不死,比如上圖,我用煎培根的油,繼續炒半熟蛋和冷飯,再淋上泰式酸辣醬和美乃滋,就是一道吃不膩的美食。酸甜中帶鹹辣的好滋味,保證一吃就上癮!

經大島先生曉以大義,謝天謝地,Gary當天下工後,終於主動向我提:該來寫清單了。我心裡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回答:那你寫吧。

他又搬出那句老話:「我不會寫日文。」

這回我可不會再讓他順利矇混過關。別怪我心狠,也不知是那位仁兄先前說過不只一次:希望日文進步、想學日文,我只是推他一把,別讓他空口說白話,裹足不前、不求上進而已。就算不學日文好了,也不能像小baby一樣,什麼都靠別人,永遠不懂得自己設法啊。因此我丟下一句:「那你就寫英文嘛。」也不管他反應如何,扭頭就走。

好在Gary還算有骨氣,沒轉而找魏桑或林桑搬救兵,要他們代寫,而是真寫了英文版,再交由林桑去翻譯。當他發現寫清單沒想像中困難後,就開始會主動去寫了。



再說到魏桑做的糖醋雞肉,真是一道令我難忘的美食!雖然他說只是拿蕃茄醬和水下去炒,最後加點鹽調味而已,沒費什麼工夫,但我想,對於火侯的控制等,還是需要一些經驗和技巧的。之後我如法炮製,就怎麼也做不出他那種好味道,總是不夠入味,炒久了,雞肉又變得太老,做來做去都不滿意。



林桑和魏桑合作的家常菜,看上去簡單,但香氣逼人。



林桑發揮在古拉爵學來的本事,做了焗烤蕈菇(還是金針菇?),雖然太鹹了點,配飯也怪怪的,但拿來沾土司倒是再合適不過。既環保經濟(因為一點醬汁都不會剩下),又能充分領略它的美味,無非是最讚的吃法。



照約定,每週五晚上該輪到大島先生做飯。但我到穗谷的第一週,他告假去台灣玩了,第二週,他便特意提早在六點回來,說平時總吃我們做的菜,不回報一下,實在過意不去,一定要做給我們吃一頓。

一席話讓我眼淚差點沒迸出來,畢竟大島先生忙碌的情狀,我都看在眼裡,每次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農園,卻只能吃我們幫他留的一點剩飯剩菜(做菜的人要是斟酌不對份量,留給他的就很有限),換作是我一定很火大,他卻毫無怨言,總是閉著眼,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品嘗到最後一刻才肯吞下,邊吃還不時點頭,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好似口中是皇親國戚才有緣吃到的山珍海味。那虔誠的態度,說怪,的確是挺怪的,我從沒看過那個人這樣子吃飯。但他對食物的尊敬與珍惜,總令我想起『多情劍客無情劍』裡的阿飛。

他那麼辛苦,還要放下手邊的工作趕回來做飯給我們吃,實在令人於心不忍,因此,見他如此看重做飯給我們吃,也就份外感動了。



我問過大島先生,將來還會一直從事有機農業嗎?他給了個我很意外的答案,就是他也不確定,或許試個兩三年,不行的話就放棄。

那要是轉業,他想做什麼呢?畢業自國際交流相關科系的大學,去過澳洲打工度假兩年,因為對農業萌發興趣而埋頭投入有機農業,為此曾四處拜師學藝,若不把它當作一輩子的志趣,將來要做什麼呢?大島先生聞言笑笑,說:廚師吧。從以前他就喜歡做菜,自己一個人住時,更是練就一身好廚藝。

聽到這裡,我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雖然有點意外,但愛做菜又有意往廚師界進軍的人,做出來的菜不可能難吃到那去,鐵定是佳餚嘛!因此儘管對大島先生要撥冗做菜給我們吃一事,感到些許歉意,仍忍不住萬分期待。這可是我到日本後,少數有福吃到道地日本家常菜的機會啊!

可惜時間有限,大島先生不能把芋頭燉爛,左圖那道芋頭還有點硬,但調味倒是很不錯。右圖的小菜也很清新、下飯,大島先生真是能把農園現有食材發揮到淋漓盡致的高手啊。



這時我才真正明白他要我們用穗谷蔬菜做飯的苦心。的確,吃當季的蔬菜本就對身體最好,更何況是吃自家種的不含農藥的新鮮蔬菜呢?即便不加沙拉醬,光品嘗蔬菜本身散發的甜味與鮮美,就已令人心滿意足。

右圖的豆皮煮蛋,味道則調得比較淡,不配飯直接吃還不錯。



加了豌豆下去煮的白飯,顏色充滿春天的新綠,令人眼前一亮,豌豆的甜味滲入飯裡,不配菜吃,也自然散發一股香氣,令我吃得津津有味。

右圖的魚丸(?)蔬菜湯也很健康營養,不愧是個性有點龜毛的大島先生(在這方面是褒義啦XD),連裝盤都一絲不茍,光看外表就有種美感,構圖很平衡。



雖然到七點多快八點,才終於能開動,但見大島先生這麼費心地做了滿桌好菜,誰還會去責備他花多少時間呢?(我們自己做菜也是這時間,但菜色只有他的一半不到)

大概因為是匆促之下做出來的,好幾道菜感覺都還有進步的空間,並不全然令人驚豔,但能充份品嘗農園的新鮮蔬菜,儘管一道肉食都沒有,也完全不覺得有所不足,反而滿足不已。



飯後,大島先生特地搬出台灣女友送的茶葉,及她父親聽說他沒有茶具可泡,二話不說便贈送的簡單茶具,用不熟練的手法泡茶給大家喝。他邊泡邊一臉歉意與害羞地說,只會皮毛,大家隨意。



其實大島先生無需擔心,我們幾個大多是不懂茶的俗人,那能分辨出茶泡得好或不好。但覺熱騰騰的茶滾進喉頭時,有一股餘香殘留舌尖,口感溫潤而不澀,我這個對咖啡因過敏的人,喝了也不覺得不適,光憑這點,我已經覺得他泡得很好了。



補充一下,理察一直記得我想吃草莓,有次我休假,他專程送來他家(還是親戚家?)種的草莓,讓我嘗嘗。還說那些顏色越淡的越甜,口感像糖果一樣。

因為他極力推薦巧克力拌飯,也專程給我送來巧克力片,可惜這時我們正好缺米,沒飯可配,午餐時我就把這些說成理察給「大家」吃的東西,讓大家一掃而空了。



這是那天我休假時,本來該輪到魏桑和林桑一組煮飯,到了中午,南先生卻遲遲沒把林桑載回來,我只好去幫魏桑,做了圖中那道甜椒炒雞肉。盛在鋪了生菜葉的盤上,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味道也不錯,自己還挺滿意的。

因為這時我們正缺米,只好把剩下兩包烏龍麵一併煮了,加上日本人最常也最愛用的醬料之一「だし」,用水稀釋,真是人間美味!不過拿來配我們做的中式料理,包括魏桑做的煎鮭魚及牛肉滑蛋,以及前一晚大島先生做的芋頭,就不那麼相襯了。



為了凝聚WWOOFer與農園的感情,促進與正職員工間的交流,上武先生特地舉辦一次BBQ。雖然我對在日本首次的烤肉萬分期待,但我多麼希望尾關先生他們也能來同歡啊!一群人熱熱鬧鬧的,一定很開心。可惜上武先生認為這該是員工與WWOOFer間的聚會,而將他們拒之門外。



烤肉大會那天,大島先生一下工,就拎著各種蔬菜來到廚房,開始清洗裝盤,準備做沙拉、小菜,和之後要烤的蔬菜。



上武先生也特意準備了色澤紋裡優美的肉片和炒麵,好讓我們盡興而歸。



口感綿密濃郁而不苦的鹹烏魚子,配上甘甜冰涼的白蘿蔔片,一吃就開胃,令人愛不釋「口」。



在我們準備食材的期間,上武先生便和南先生合力生起營火,準備烤肉架。



看電視節目,還以為日本人烤肉,一定是將蔬菜和肉類按配色平均插成一串,整整齊齊、漂漂亮亮地下去烤,原來也有像台灣一樣平均擺放在鐵架上的豪邁烤法,這倒挺意外的。

我這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蔬菜稍微烤過,是這麼好吃。不加任何調味料,也有一股自然的甜味,就連我平時不愛吃的茄子,都變得無比美味。洋蔥烤過後甜味激發,也好吃極了。



第一次嘗試的烤小白蘿蔔,則令我驚豔。當咬破蘿蔔時,甘甜的湯汁整個迸散在口中,那感覺就像在吃鼎泰豐的小籠包!



烤肉最痛苦的,就是一開始,肚子還餓得發慌,卻要顧及每個人的肚子,不能肆意爭食,最好吃的肉片也得平均分給大家,特別是幫忙烤肉的人,永遠吃最少也最沒時間吃。好在大家都很有紳士風度,吃一陣子就會換人烤,大概只有大島先生是堅持從頭烤到尾的,因此大家都吃得和樂融融,直吃到肚皮快撐破為止。

席間,我和大島先生就輪流充當Gary和魏桑的翻譯,讓只懂英文的他們,也可以和上武先生他們交流。說累是挺累的啦,要在中、英、日三種語言間遊走,有時會陷入混亂,對Gary講日文,對上武先生講英文之類,不過這一來也可以添點笑料,讓氣氛更加高漲,也不錯啦。



烤到一個段落,大島先生幾人合力搬來鐵板,將剩下的蔬菜和著炒麵,加入日本專用的炒麵醬(就是「お好みソース」,大阪燒、炸物等,也是淋這種醬料),開始炒麵。我覺得醬料加太少,吃起來不夠味,便另外拿來泰式酸辣醬和美乃滋,自己另外調味,才覺得好吃一點。



到白天回頭去看,竟有一種做了場夢的錯覺,只有堆著餘燼的火爐,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話說吃過烏龍麵,驚為天人後,隔天便忍不住煮了蕎麥麵來當早餐。若還有烏龍麵,蕎麥麵我是絕不會去碰一下的,無奈兩包烏龍麵一餐就被吃光了,也只能找蕎麥麵來開刀。所幸麵質還不算太差,稍微有點咬勁,否則軟趴趴無力的麵條真的很難下嚥。

我加了蛋和洋蔥下去當配菜,另外配加了藍莓果醬的原味優格,份量多又豐富,早餐吃這麼營養,居然中午還會餓,只能說農業真的很費力啊。



才隔沒兩天,大島先生突然又說午餐要由他做。因為一般他都只負責晚餐,午餐都是我們WWOOFer在輪,因此我見狀很驚訝,不懂箇中緣由。不過大島先生做菜有個好處,就是保證有新鮮蔬菜可吃,這也是偏向做義大利料理,有自己打定主意要用的食材,不管怎樣都照買超市貨的林桑,所無法提供的自然美食。



時間有限,剛好又缺米,大島先生便用麵粉做了一道簡單的大阪燒。所謂大阪燒,其實就是「隨你高興燒」,日文叫お好み焼き,也就是高興放什麼材料下去,就放什麼材料,一切全憑個人喜好,因此他用現有食材,加了大把蔬菜,做了一道超營養健康的大阪燒。



理察帶來的蛋糕,則充當飯後甜點。這種奶油蛋糕不是我在說,實在是太、好、吃、了!!!以前在台灣,我不愛奶油蛋糕,嫌它太油膩,但日本的奶油蛋糕就算不是高級貨,基本上也沒有難吃的,總是做得爽口又清新,令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個不停。可惜我們人多,只能分到一片,實在意猶未盡阿!



這是林桑用最後一片披薩皮做的泡菜加炒蛋披薩,他自己戲稱是「蛋餅」,因為加的都不是正統披薩的料。但我說,誰規定披薩一定要加什麼料呢?台灣最多加一堆奇奇怪怪料的新口味了,泡菜披薩既好吃又營養,說不準外面就有人在賣呢!



他還做了一道培根捲金針菇,淋上自製的青豆醬汁,雖然口味偏重了點,但很下飯,做法又不難。之後我就常如法炮製,做給家人或其他host吃。



因為這時我們正值缺米階段,這天午餐時,好死不死又有一個大島先生的大學同學來當義工,說要一起吃午飯,臨時多了一張口,害我們魏桑在分飯時,得格外費神,看他一下從A的飯碗挖一點到B的飯碗,一下又從C的飯碗挖到D,就怕「分飯不均」,真有種莫名的喜感,令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辛苦他啦。



不過這位同學禮數還蠻周到的,帶了關西限定的兩種口味(香蕉和巧克力)的餅乾來請大家吃,我出於好奇與嘴饞,兩種各拿了一個來吃,都好好吃喔~



這是我做的韮菜蕃茄煎魚,是拿冰箱剩的新鮮蕃茄和蕃茄罐頭做的,調味加了米酒、米醋、醬油、胡椒、鹽和糖。因為日本人炒菜時是不加砂糖的,聽我說它可以用來提味,更突顯鹽的味道,取代味精使用,很是驚訝,さちこ桑和仲居桑忍不住挖了一匙來吃,吃完連連稱奇:完全感覺不出砂糖的甜味耶!看他們一臉不可思議,甚至有些興奮的神情,雖是年逾半百的人,居然像小孩子般可愛,令我有些忍俊不禁。



左圖是拿高野豆腐(こうや豆腐)做的蛋花湯,高野豆腐像海棉一樣,很會吸水,吸了水會越發膨脹,吃的時候滿口湯汁,我個人很喜歡。右圖則是拿冰箱現有的蔬菜──甜椒、洋蔥、金針菇等芶芡做成的羹,淋在燙青菜上,也是一道佳餚。不過我燙錯青菜了,這種菜很硬,不像生菜那麼鮮嫩,不調味直接吃,味道說不出的怪,好在大家都不介意。



這邊則要分享一下我嘗試的各種古怪土司吃法。左圖算是最正常的了,是久違的塗奶油進烤箱烤的版本。之前怕熱量爆表,好些年不敢吃這種奶油土司,但最近看松下由樹的廣告,老是一群家人圍在餐桌前,邊唱「朝はパン、パンパンパン。」(早餐就是要吃土司,土司土司土司~),邊在熱騰騰的土司上抹上奶油,任它在表面噗滋滋地融化,再用果醬刀塗開,那畫面太過誘人,我便忍不住自己嘗試一下,但試了好幾次,怎麼也烤不出廣告那種感覺。大概是土司熱度不夠吧?

右圖則是加巧克力醬和美乃滋的版本,お上さん買的巧克力醬,口味我不是很喜歡,太乾了,但加上美乃滋可以緩衝一下,味道差強人意啦。



之前松本潤推薦土司加蜂蜜、美乃滋的吃法,實地嘗試,果然所言不虛,味道很搭配,再加上花生醬也是人間美味喔。



我又試了加優格、香蕉和美乃滋的吃法,這個真的是極品!愛吃美乃滋的人一定會很愛。但若不是美乃滋愛好者,或者不愛這種甜甜鹹鹹的口味,可能會無法接受就是了。因為後來我推薦給好幾個人,五六個人中,只有一人跟我一樣愛吃,其他人都一臉不敢恭維的神情。因此奉勸各位,若好奇想嘗試,千萬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一次做太多,免得無法接受就全部丟掉,會浪費食物。

順道一提,我試過不加優格和蜂蜜,結果證明不加優格還可以,不加蜂蜜,味道就走樣了,不夠溫潤。因此最理想的吃法還是蜂蜜和香蕉、美乃滋都加。



實驗心重的我,又繼續試了把巧克力麥片和美乃滋淋在白飯上的吃法,意外地可以接受。反而是白飯淋上鮪魚罐頭和美乃滋的吃法,想像中以為挺搭的,實際上因為罐頭太油,跟美乃滋反而味道互衝,吃起來感覺怪怪的,不怎麼好吃。



蜂蜜加牛奶拿去加熱,就成了好喝的蜂蜜牛奶。



林桑則嘗試了泡菜炒飯淋上美乃滋,這個也不錯吃,但我個人比較愛另一盤沒加美乃滋的版本。



就是左圖啦!也有可能是它的調味比較重吧,比較合我的胃口。右圖則是我跟新來的魏桑合作炒出來的菜,因為他切的白蘿蔔絲都超大片,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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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洋蔥,是我在穗谷少數做得得心應手,又樂在其中的工作之一。其實洋蔥的收成期本來該再晚幾週,但這塊地是人家借給上武先生的,之後似乎是嫌洋蔥長太慢,或者是有急用,臨時說要收回,害這些洋蔥都還來不及長大,就得提前被拔起(有些小到我都懷疑是蒜頭了),說可惜,那是真的很可惜。好在有些餐廳據說還肯「收留」這些小洋蔥,不致於完全浪費投注在上面的人力和心力。



左圖:大島先生要求我們站在田梗兩邊,分頭拔離自己最近的洋蔥,以提高工作效率。通常洋蔥都是「剝」地一聲脆響,就應聲而起,不需費什麼力,以它的大小,我一口氣可以拔五六顆,速度大概是所有人裡最快的,連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來拔洋蔥的。但有些洋蔥頭緊抓地面,怎麼也不肯露出臉來,使力一拔的結果,往往只拔起上面的綠莖,頭還固執地留在土裡。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聳聳肩放棄了。

右圖:拔完的洋蔥先擱在田梗上,全拔完後,再集中到最前面,疊成一堆。



這時天兵的我又犯錯了。我見有的田梗收集到的洋蔥特別多,一座小山都快堆爆了,便拿到隔壁較少的田梗去放。後來才知大島先生要依田梗分類,以知道各田梗收成的情況,我咧,當場臉上三條線,趕緊趁大島先生不注意,偷抓幾大把放回原來的田梗去,誤差就當沒看見吧。



隔天一早第一件工作,就是把收成的洋蔥切下(在離塊莖半個手指寬的地方切開),依大小分裝,中~大型裝一袋,極小~小型裝一袋。問題是這些洋蔥真的極大和極小的,少之又少,最常見的是介於大與小之間的微妙型,若說它是小,那「大」幾乎沒東西裝了,但若說它是大,看起來又挺小的。最後我們索性依心情和直覺分類,像古代昏官斷案一樣:說它大就是大,說它小就是小!



在我們幾人之中,只有新來的台灣男生張桑切洋蔥會流淚,他忍了一陣子跟我們說之後,我們便讓他和Gary換工作,由Gary去切洋蔥,他去秤重裝袋。照理說,這種切菜、分裝的「工廠流程」,本是最能閒聊的時候,偏偏中間卡了不會日文的Gary,我不好一直用日文跟大野太太他們聊天(張桑也是日文系畢業,日文溝通基本上沒問題),但換了用英文跟Gary聊天,對大野太太他們也不好意思,只好閉口不語,大家埋頭工作,感覺真的蠻尷尬的。

在此更深刻地體認到,一個共通的語言有多麼重要。



秤完重,每五公斤就裝一袋,放在大籃子裡。幾大箱的洋蔥,在我們合作無間的埋頭苦幹下,不到一個早上就全搞定了。



補充一下先前提過的馬糞(及一堆雜七雜八的東東,打掃雞舍清出來的髒污也全倒在裡面)山,上武先生就是開著這種手工操作的機器,來回將土堆碾平。所到之處,無不冒出騰騰熱氣,好似正在起什麼化學作用。



看上武先生似乎心無旁騖地操作機器,想不到還有興致騰出手來替我們照相留念,真服了他了。看我們手忙腳亂的情狀,應該多少能想像得出其間的忙碌吧。



我和Gary被派去倒一種不知名的液體在馬糞山裡,大概是要用來催化發酵的,味道聞起來很像加了雞糞的水。



左圖:我待在穗谷最後那兩天,幾乎都在大掃除。上武先生要我們將即將翻新的雞舍底部,那陳年累月的雞糞、草泥、飼料所結成的硬塊鏟除,堆上石磚和木板。

右圖:難得看到這麼漂撇的林桑。



一群人擠在窄小的雞舍前大興土木,看起來真是熱鬧滾滾。



大島先生不想浪費人力,便把我和Gary、林桑叫去清理一旁的雜物堆,將大型雜物分類整理。順便把之後要釘起來的大型塑膠板牆(?)擺出來試個位。



穗谷的工作儘管粗重,但也有輕鬆到做起來有罪惡感的。比如將細鋼繩(?)依溫室的等長剪開,以便之後做蕃茄架。因為大部分鋼繩都不夠長,只能將它們中途打結綁好。



我隔天一大早就要離開穗谷,回大阪寄放行李在朋友家,接著馬不停蹄前往機場,搭機回台參加老弟的婚禮。因此我的紀念照、留言簿等,全都要在前一天搞定。照紀念照的「固定pose」是拿著國旗和火鳥牌(?),下面再寫個簡短的感想和簽名就成了。聽大島先生說,過去發生過WWOOFer「不小心」把紀念照帶走的例子,因此臨走前,他還特地提醒我要記得把照片留下XD



我運氣應該算不錯,一般都是在中午休息時間撥空大合照,但這天早上下工前,本就烏雲密佈的天空終於承受不住,落下傾盆大雨,看樣子一時半刻停不了,本想說合照大概是拍不成了。想不到吃完飯,雨不但停了,太陽還露出臉來,讓我們在燦爛的陽光下完成合照,下午上工,才又繼續飄來烏雲,下起連綿不絕的大雨。



也不知為何,臨走前,我突然對穗谷充滿不捨與感恩之心,特別是最後一天上工時,情緒一直很高昂,莫非這就是「即將失去才懂得珍惜」?

雖然其他人勸我:之後記得再回來!我總是不置可否,態度曖昧,心裡也真沒打算再來工作(敘舊除外),但在這裡生活兩個禮拜的點點滴滴,對我來說都是珍貴的寶物,無論甘苦,都能用正面的眼光去看待。沒有感傷,只有出奇的平靜,和一種自己也難以形容的感激之情。這情懷到坐上飛機依舊盤旋在心裡,讓我對穗谷著實思念了好一陣子。



左圖:向來害羞的南先生,對合照竟意外地毫無抗拒,或許在他眼中,我還算是個好人吧?
右圖:大野太太看起來挺年輕的,真的看不出已經年奔五十了(還是六十?)。



拔蘿蔔和拔洋蔥一樣輕鬆有趣,因為別看蘿蔔這麼肥一條,其實不難拔,抓土不緊,手一用力就能破土而起。那清脆的「剝」聲,真是悅耳動聽阿。



左圖:顏色差很大的蛋。
右圖:大豐收。



我的倒數第二個工作是設夾子在溫室外面那層塑膠罩上。



這樣它就可以這樣上下滾動了。



完工不久,天空就開始滴雨,接著從涓滴改為豪雨,我們在大島先生的指示下匆忙跳上卡車,回到穗谷農園,分成兩隊,一隊去打掃內部房間,一隊(也就是我和尾關先生、大野太太、Gary)則到我從未到訪過的溫室,將收集成堆的雞蛋殼敲碎,作為雞群的零食。



雖然工作時依舊沉默,但因為工具五花八門,大家敲碎的手段不一,偶爾還會迸出小狀況,比如蛋殼飛到別人面前之類,因此不時會爆出笑聲,氣氛挺歡樂的。我跟Gary不忘插科打諢,他作勢拿木槌敲我的頭,或佯裝大魔王,面目猙獰地握著雞蛋,假裝要把它們捏碎,我則裝暴力要狠狠把雞蛋打飛。尾關先生和大野太太見我們像小孩子似的,都忍不住笑了。



之前和朋友遊關西時,在清水寺看到年輕的掃廁所員,竟然跪在地上拿抹布擦廁所,當時心中的震撼不在話下,想不到這回在穗谷,又見大島先生同樣跪在廁所裡,拿抹布擦地板和馬桶,態度之虔誠嚴謹,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廁所向來是我打掃時的死穴,對它有著難以言喻的心理障礙,從小到大最不敢掃的就是廁所,因此見到掃得這麼認真的人,總是無比敬佩。

聽說自去年『廁所裡的神明』一曲唱紅之後,認真掃廁所便蔚為流行,大家都說,將廁所掃得乾淨整潔,內心也會變得美麗。我是懷疑大島先生是否聽過這首歌啦,但若要我選的話,我是寧可內心骯髒也不願掃廁所那種人(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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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圖:雖然圖不大,但應該還看得出這些蔬菜有多坑坑洞洞,這就是蟲子們留下的獨家註記。
右圖:綜合上圖那些菜,都是要摘給雞吃的。因為適當地替牠們補充纖維素,也是很重要滴。



看這根白蘿蔔像不像慵懶的古代美人?



我們的工作不只是種田,也要整理環境,讓田裡看來井井有條。不過這可不比種田整地輕鬆,因為要搬動大型塑膠板、鐵架等,都很耗力氣,一不小心又會撞傷、砸傷,需要格外謹慎。



蕃茄溫室旁那一大片草地,也在我們幾人合力下,變成一塊光禿禿的空地。大島先生將所有除下的草收集成一個大草山,灑上泥土,蓋上毛毯,等待它發酵分解成為明年的新土。如果是像台灣那樣潮溼的環境,無需一年,幾個月內就能完成這過程。

其實在除草期間,我內心一直感到很矛盾。因為我眼前不斷出現倉惶失措、四散奔逃的小蟲與蚯蚓,顯見得我們的舉動,已經嚴重侵害到牠們的生活,或許正在摧毀牠們的家園,殺傷牠們的同伴。無機農業,聽起來似乎是對環境最友善、最環保的一種,甚至農業這兩個字,本身聽來也是所有行業中,最親近自然的其中一種,但實際,或許與想像背道而馳,說到底,只要有人類參與的活動,對自然都是一種戕害。人類的出沒,對動植物來說,代表的就是不祥。

也是聽了我這番感慨,後來大島先生才會花費幾小時的時間,跟我們幾個人說明何謂有機農業,因為他不想給我們不必要的美好幻想。簡而言之,農業是一種營利事業,並不是環保活動,從事這一行的人務必要認清這一點。聽起來大島先生對強調「無為而治」,也就是不施肥、不除草、幾乎什麼都不干預的「自然農法」,是不以為然的,因為這種做法並不能帶來商業上的盈餘,靠的只是一些認同這理念的人的金錢支援(比如特地購買他們標價較高的農產品),才能繼續撐下去。問題是,只要是「農」事,必會破壞自然,因為在一塊土地種下本不存在的其他作物,對該地的生物鏈已是種攪亂的行為。

那麼,究竟該怎麼做,人才能真正與自然和諧共處呢?不管是滿心疑惑的我,亦或大島先生,都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完成這項大工程,大島先生難得提議大伙兒來張合照,以示紀念。照完後,又懊惱地說:剛才真該先照一張除草前的照片來比對才是。



補充一下,每當到雞舍拿了雞蛋,都要有一個人抱著容器,將雞蛋護送回穗谷農園。通常這角色是由尾關先生擔當,若是他不在,就由我來接任。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兩邊雞舍的蛋是要分開放的,這樣才能確實知道兩邊雞舍的產值多寡。我怕挨罵,便不敢將之前曾混著放的事說出來,只希望沒造成太大影響才好。



理察先生看來吊兒郎當,又愛泡妹(感覺農園其他人對他這一點都有點感冒,提起時總是微皺起眉),工作起來倒是很認真勤快。這天我跟他、南先生一起到水田去,挖田邊的通水道,並在邊緣用泥糊上一層隔牆,這差事並不好做,一方面要挖土,一方面要調整鋤頭的角度,將牆面糊平,需要一點經驗和技巧。起初我沒有體力也沒有力氣,更缺乏技巧,土一糊上便崩落,而且表面凹凸不平,怎麼調整都很醜,還被理察笑說:一眼望去,就知道那邊是妳糊的、那邊是我糊的。

好在理察默默接下大部分苦差事,我幾乎只需要負責陪他聊天就行了。後來我糊著糊著,慢慢抓到一些訣竅,被理察稱讚:妳進步很多了,看,現在已經跟我糊的差不多了!令我高興不已。可惜這時也接近下工時間了。



順道再補充一下,這是雞舍旁擺放雞飼料的置物間,雞飼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有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總是圍繞著大批蒼蠅,每天鏟兩桶雞飼料出來餵雞時,我都習慣性地閉氣,以免吸入什麼髒東西。



這則是後方的簡易廁所。除了我之外,沒看過有其他人進去用過,大家憋尿的功力真是一流。或者該說,大家腎臟的功能太強大了。



裡面挺髒的,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還有蟲子飛來飛去,絕不是個讓人想久待的空間。但在這種克難的時候,也只能將就了。聊勝於無啊。



之前提過倒馬糞,穗谷農園雖然不養馬,但不知從那來的馬糞幾乎每週都會到一批,我們的工作便是將一大袋一大袋的馬糞扔進這個大土堆,讓上武先生開著機器做進一步的處理。至於是什麼處理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促進發酵,使它變成合適的肥料吧。



馬糞雖然不怎麼臭,我還是不怎麼願意讓它沾上身,倒的時候盡可能小心翼翼。但因為每一袋都很重,完成這工程後,我總是累得臉紅脖子粗。之後大家就分工合作,將塑膠袋依有破與沒破,分成兩類,破掉的就拿去丟掉,沒破的則收納再利用。



還有一個工作是灑米糠到苗圃上,作用似乎也是防曬。



左圖:乾燥的金黃色米糠很輕,摸起來像乾掉的種子,很舒服。
右圖:這大概是我們灑過最好灑的東西了,不一會我們就讓整片苗圃覆蓋上一層金黃。



工作時被美景環繞,很具有療癒效果。



這一家三口偶爾會來做義工,他們大概是最不得我好感的一組義工,原因也懶得講了,簡而言之就是覺得他們只是想消費自然,根本不是真心喜愛、了解自然,那付自我感覺良好的嘴臉,看了就想吐(請恕我用這麼重的字眼,因為我實在很討厭他們)。可以的話,我想離他們越遠越好。好在他們只待了一下午。




這時期青蛙超多,我們工作的地點又近水,除了不時能聽見神出鬼沒的牛蛙所發出的驚人巨鳴,每一個走路、耙草等動作,也總能引出一兩隻小青蛙跳得老高。種類五花八門,令人看得眼花繚亂,簡直是愛青蛙的老姐的天堂。只可惜她不能親眼目睹,我只能盡可能替她多照點相,以示安慰了。



這片池塘看上去平靜無波,其實孕育著許多小生命。



我們要在這裡把上武先生先前用除草機割下的草集合成一堆堆的,用意是啥我忘了。因為只是收集,不是拔草,用耙草器綽綽有餘,我也就慢慢克服先前對它的心理障礙了。



在穗谷最後幾天,溫度逐日爬升,到後來已達到28度,烈日當頭,無情地直射而下,曬在身上隱隱發疼,讓大伙兒工作時都越來越吃力,我也越來越感到吃不消。尤其是這種時候還要幹挖田梗這種粗活,更是令人抓狂。可悲的是,儘管有大島先生從旁指導、提點,給我一些使「鏟」訣竅的建議,我的田梗還是挖不直,總是中途歪掉,讓我挖得心虛無比。我想我這幾條田梗,之後可能需要大島先生他們加點工,才能真正拿來種東西吧。



大島先生怕我們中暑,像尾關先生去年那樣昏倒在田裡,刻意多讓我們休息,要我們別勉強,休息時也堅持要我們到陰涼的地方。



見我們有氣無力,休息時都閉口不語,人人神色凝重,他便特地到附近採了些能解渴的野果,分給大家一人一顆。這種野果不能隨便採,因為有另一種跟它長得很像的「蛇莓」(蛇ベリー)是有毒的,吃錯了可不是鬧著玩的阿!



又是補充時間──來講一下燒水洗澡時的注意事項。

一開始打開鐵蓋時,一定要記得用鐵條圈住,免得加柴時蓋子不慎落下,擊中腦袋。一開始先加小木材等較小的柴火,中間的空位塞一些報紙,點火在報紙上,等火勢帶起來了,再放入大型木材(要記得留上下空間給空氣對流,別塞得滿滿的),戴上防火手套,把燒熱的蓋子關上。等溫度計指向五、六十度左右,就可以洗澡了。



到了即將別離的時刻,我心裡最捨不得的,就是尾關先生。他說在安靜的自然裡工作,會感到特別安心、愉快,就是這份反璞歸真的喜悅,讓他每天堅持開車半小時左右(沒記錯的話),風雨無阻地來當義工。即便剛開始(也就是去年)沒有體力,做得很辛苦,他也沒有放棄,一路撐下來了。我覺得他真的很了不起。

尾關先生的興趣是釣魚,偶爾會跟子女和孫子一起去海釣。他說等天氣再熱一些,就會暫時在家休息,等熱浪過了再回來報到,免得像去年一樣昏倒在田裡。希望他老人家老當益壯,能在他最愛的自然裡一直待到八十歲、九十歲,平安、健康。



來自香港的魏桑早我一天多離開,他在香港是做人事部的,可能因為如此,個性特別低調謙和,也不輕易透露內心真正的想法,總是把話說得很周到(不過如果我先透露真心話的話,他也會願意說就是了)。雖然一開始聲稱不會做菜,其實廚藝很好,他做的糖醋雞肉是我最愛的菜之一。因為他只會英文,不會日文,我大都充當他的翻譯,讓他和上武先生等人溝通。

魏桑很厲害,竟請得到三個月的假,在日本到處做WWOOF,體驗生活並觀光。穗谷是經他的女同事介紹,才會來的。一般人應該不會特地請假做WWOOF,而會四處遊山玩水吧?因此在我眼中他是個頗神奇的人。目前看他臉書,好像日本、韓國兩地跑,生活過得很充實,真替他高興。

對了,看魏桑長得一張娃娃臉,還以為他才大學畢業,想不到只小我一歲。其實也對啦,大學生很少有像他這麼穩重成熟的。



右邊那位林桑,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其實個性還蠻小孩子氣的,經常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像個可愛的小弟弟。他不很喜歡穗谷一切按制度來的感覺,覺得這樣很死板,比較喜歡大家邊工作,邊天南地北地聊天,建立一些更深刻的關係,熱熱鬧鬧地打成一片。因為這已是他第五個WWOOF(他是利用當兵前僅剩的時光來日本做WWOOF的),因此我從他口中也打聽到不少其他host的狀況,對之後選擇host有很大幫助。



上武先生工作時頗具威嚴,私下就是個親和力佳的長輩,擁有一顆赤子之心。某天在田裡看到毒蛇(恕我眼力不佳,分不出這是那種蛇,看起來不是百步蛇就是龜殼花),竟把這一大一小兩條蛇都抓回來讓我們「欣賞」,還興致勃勃地說要把牠們做成蛇酒。他說在不餵食的情況下,蛇在寶特瓶裡還可以活一周左右。說真的我覺得這比直接殺了牠們還要殘忍,因為活活餓死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我到最後仍沒能鼓起勇氣向他請命,不知這兩條蛇下場是否真的如此淒慘?



另外一個「慘案」,則發生在田中。林桑發現一隻只剩下頭的不知名昆蟲,也不知下半身是不是被我們的鋤頭無意間斬斷的。最不可思議的是,這隻蟲只剩下頭,卻依然活著,不斷扭動僅剩的兩條腿,令人看了於心不忍。後來林桑突發奇想,把牠丟到小水溝裡,牠就這樣淹死了。

或許給牠一個痛快,反而是種慈悲吧。但當下我的心仍揪了一下,有點生氣林桑幹嘛把牠丟到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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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穗谷時,我不懂可以自炊的好,到現在走了更多地方,才發現,能自己煮自己想吃的,想煮什麼就請host買什麼,沒有預算等限制,不必自己跑菜市場或超市,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左圖:煮飯是輪流制,剛到的第一餐剛好輪到第一個林桑煮。他說他原本完全不會做菜,來了之後從頭開始學,不時打電話回台灣請教老母,漸漸地就可以輕鬆炒出兩盤餵飽六七人的菜色了。

其實煮飯沒想像中難,如果是家常小菜,一次份量抓多一點,快炒個兩大盤,一小時內一定可以搞定。不會做菜的人也不必慌張。

右圖:因為到達時,加上我總共只有三個WWOOFer,若我不做當天晚餐,隔天午餐也會輪到我。但我初來乍到,還沒心理準備在一小時內搞定六七個人吃的飯,便決定先在晚餐小試身手,熱身一下。高麗菜的部分比較失敗,因為日本高麗菜都很硬,大多拿來切絲,做沙拉配菜,不太像台灣拿來炒菜,我天真地想,那就在炒之前先川燙,把菜燙軟不就好了嗎?結果是菜被燙到都黃了,吃起來還像在咬草根,一點都不好吃。

豆腐燉蛋和里芋炒豬肉就成功一點,雖然林桑覺得太鹹,但口味重的我只覺得剛好。



林桑是拿打工度假簽證來日本做WWOOF的,因為食宿全包,又住在鳥不生蛋的地方,平時不太會花到錢,便不時會騎腳踏車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零食解饞。我託他們這些慷慨之人的福,不時可以吃到自己捨不得買的零食,比如這包似乎是來自法國的奶油餅乾,好吃!



當晚我還喝了超好喝的棗子酒,是住在附近山頭一個叫「さちこ」的老太太送的。她雖然六七十歲了,但學習欲不減,每週一都會來向Gary討教英文,練習會話。因為她總會帶來零食或酒給大家品嘗,大家都非常期待週一的來臨XD



和大部分歐美人士一樣,Gary也是個飲君子,沒事總愛拿著酒瓶小酌一杯。但全世界大概就台灣人最沒有喝酒的習慣,主因大概是我們飲料業發達,大家平時都買珍奶或仙草茶等飲料來喝,喝酒的風氣自然比較淡。林桑在的時候還好,他一走,Gary頓時少了一個酒伴,問來問去大家都說不要喝,要不就是一杯酒喝一整晚,令他超沮喪,聽我和香港的魏桑從沒喝醉過,還睜大眼不敢置信地叫道:

你們活到快三十歲,還沒喝醉過一次天啊

(是說,有沒有這麼震驚阿?XD大島先生在旁也說,喝酒是一種文化,問題是我就是不喜歡喝醉後醜態盡露人前的樣子呀。喝酒該是一種優雅的小酌,若盡是無節制的牛飲,那多沒情趣啊)



左圖:林桑炒的菜,大部分都很簡單,看上去很陽春,味道卻很好,很下飯。總是一轉眼就被吃光光。

右圖:Gary大概是我們之中最不會做菜的一個,雖然本人堅稱只是因為缺乏材料,才會做來做去都是義大利麵、煎肉排和沙拉,但他自己也承認,他不擅長抓菜的量,往往做了半天(他煮菜真的是有夠慢條斯理),做出來的量連他自己都吃不飽,直叫「夭」(台語),令人啼笑皆非。

不過上圖這道肉醬義大利麵真的不錯吃,麵條彈牙,醬汁有黏性又調味適中。如果有耐性慢慢等,其實結果都蠻值得的。



看這滿桌菜色還挺像樣的吧?正是不才在下我做出來的。以前我雖然也會做菜,但往往都是靠食譜,一少了食譜,就跟缺手斷腳一樣,勉強自己做,做出來也不好吃。但也不知怎麼,在穗谷我像是開了竅,依照以往看食譜做菜累積的一些心得來調味,比如加少許醬油、一匙米酒或醋、少許鹽和成倍的砂糖等,偶爾變化一下,加入紅酒、蕃茄醬或檸檬汁,炒出來的菜居然都色香味俱全,越做越有心得,越做越有成就感,令自己都驚訝萬分。

後來回台灣,我便以此為基礎做菜給家人吃,看到他們滿足又欣慰的笑容,直說我出國一趟整個人都長大成熟了,便感到非常開心。這也是我在穗谷最大的收穫之一吧。



這是林桑要走的前一晚,我特地為他做的晚餐。其實照輪,應該是輪到林桑做飯,但聽他說:我都要走了,實在不想做飯啦~我便自告奮勇接下了這道差事。

本來的計劃是我跟Gary合作一桌菜來歡送林桑,但Gary這傢伙一下工,就是龜到桌前上網用電腦,完全把其他事置之度外,把我的建議當耳邊風,我索性也不理他,就跟來幫忙的林桑自己做,用現有的少許材料,做了蛋炒飯和煎肉排,味道還不錯喔!



至於我在台灣就很拿手的咖哩,當然也要搬出來秀一下啦!我大概做了兩次左右,一次是加雞腿肉,一次是加牛肉,後者比較好吃,淋上日本的美乃滋,味道變得更濃醇溫和,又是另一番滋味。



我也試著做了改良的「蛋包飯」,也就是煎蛋皮時,加一些前晚剩的飯進去,趁蛋還沒全熟之前卷起來,淋上蜂蜜、美乃滋和蕃茄醬,有種蛋皮壽司的口感(奇妙的是飯溫熱的包進去,吃起來卻是冷的),不錯吃喔。



左圖:剖面就是長這樣。記得飯不要加太多,不然很難卷,容易破。
右圖:本來寫採買清單時,個人想吃的東西照理說是不能寫的,因此我寫優格和巧克力早餐麥片時,お上さん一度有些猶豫,問我還有別人想吃嗎?這時就要特地感謝一下Gary先生,多虧他也想吃,而且經我這一寫,似乎提醒了他世上還有這一道食物可以當點心\早餐,後來在採買清單上一定會寫這兩項,我才有源源不絕的好料可以補充營養XD



Gary先生的拿手好菜是沙拉,其實做法很簡單,生菜、蕃茄、水煮蛋和煎馬鈴薯,加上美乃滋和鹽攪拌均勻即可,加上另一道他炒的牛肉(印象中沒有調味),怎麼看都不像需要花一兩小時才能做出來的感覺,不過Gary先生就是做了這麼久!好在味道真的超好吃,不然真的令人很想掀桌啊。



巧克力麥片加優格和香蕉當早餐,既營養好吃,又有利排便,超推薦。



左圖:第二個林桑就不可小覷了,他以前在古拉爵的廚房待過兩年,雖然只是打工,卻也學得一身好廚藝,因為一些基本菜色他們都得學著幫忙做。這道燉飯就好吃到令人掉淚。不過古拉爵是高熱量的義大利餐廳,這意味著林桑做的菜都很容易胖,令人想吃又不敢常吃。

右圖:另一種燉飯看起來熱量沒那麼高,神奇的是,林桑幾乎都是拿熱飯來炒。我第一次知道熱飯也能做炒飯或燉飯。



因為在穗谷大都是就地取材,有什麼用什麼,我索性徹底發揮近期旺盛的實驗精神,下田時在腦中先構思怎麼搭配,用什麼醬炒什麼菜,倒也是樂事一件。有時隨機把兩種菜搭配在一起,做出出乎意料的好味道時,特別有成就感。比如左邊那道韮菜煎魚,先把韮菜切段後,下油鍋稍微炒一下,然後放入鮭魚煎,魚開始變色時,就加入醬油、鹽、砂糖等調味,超好吃的。上方那道用有限的食材勉強炒出的宮保雞丁,加入腰果後也很香,連林桑都稱讚好吃,真的很開心。



發現竹片時,本來我想挑戰卷壽司,但因為太貪心,加入的材料太多,最後只能直接吃,完全卷不起來@@



有趣的是,才剛到穗谷沒幾天,大島先生就請假兩三天,說是要出去旅遊。問他去那裡,他只含糊地說:在這附近玩一玩。結果搞半天,是到台灣會女友去了,還帶回兩盒鳳梨酥當伴手禮。原來他女友是先前在穗谷待過的WWOOFer,據說是對方主動向他告白的。大島先生見我反應劇烈,脫口而呼:真的假的?有人會向你告白?不禁一臉受傷地說:是有這麼驚訝嗎?

哈哈哈,誰叫他看起來一付黑道大哥樣,臉上就像寫著「生人勿近」啊!

不過,若是由他告白的,我也有點難以想像那幅情景就是了。



因此,當我和魏桑看到前人留下的留言上,畫著這張逼真的大島先生側寫,都當場笑到直不起腰來。(圖中的大島先生說的是「殺!」)



前面提過,さちこ老太太會定期來學英文,其實除了她,還有另一個中年先生仲谷也會來,兩人都一定會帶零食,令來到日本後就難得吃到零食的我,終於有機會能一飽口福!



聽大島先生說,這種握飯糰餅乾,是最受小朋友歡迎的零食喔。



它的味道真的很與眾不同,口感帶有黏性,不像一般餅乾都乾乾的,大概是表面塗了醬汁的關係。我一吃就愛上了!(再看大島先生也是一片接著一片狂吃,難得看他吃得這麼猛)



さちこ桑在聊天時,聽說我們沒吃過有名的かやくご飯(加藥御飯\五目飯),廚藝精湛的她,便主動提議要煮給我們嘗嘗,隔天真的帶了材料和自家烘焙的小點心來做飯。無論是她家種的白米所煮出來的飯,還是日式的甜蛋卷,通通都好好吃!

不過小鬆餅味道有點乾,配茶吃應該會比較美味。



說到味噌湯,我的直覺想像都是加上海苔、豆腐和柴魚片,頂多一些魚片,さちこ桑卻洋洋灑灑加了香菇和蔬菜等各種食材,煮了一大鍋我前所未見的味噌湯。她說,只要最後有加味噌,就是味噌湯,跟什麼材料搭配都可以。令我大開眼界。



這就是かやくご飯啦!做法其實不難,把豬肉、香菇片、生米、蘿蔔等雜七雜八的料,和たれ(醬汁)、水一起放進電鍋煮就行了,味道有點像燉飯,經濟實惠又美味營養,很適合懶人在家自己做。



さちこ桑雖然年紀不輕,言行舉止依舊像個少女般,搭公車或電車討厭被讓座,說到合照,也堅持要化過妝、換上漂亮衣服,才肯光鮮上鏡。日本女性基本上都這樣子,和我所認知的老人有很大不同。因此對她們最好格外小心,連年紀都別輕易開口問,否則可是會惹人厭的!



魏桑離開前,さちこ桑依照約定,精心打扮後才來跟他合照,順道帶來自己烤的小杏仁蛋糕分大家吃,這時上武先生突然光臨,送了我們一盒剛自製的爆米花,現場突然變得像派對一樣,吃吃喝喝,好不熱鬧開心。



仲谷先生帶來的甜栗子點心和白巧克力棒,也讓我一口接著一口,吃得不亦樂乎。特別是巧克力棒,因為價錢不菲,平時都捨不得買,有機會吃到,當然要多拿兩根囉!



這就是さちこ桑和仲谷先生了。



上武先生偶爾也會拎著一些點心來給大家進補,比如這杯藍莓優格就是他送的。



加入巧克力麥片,味道更讚。

(說到優格,其實買最便宜的原味,再買特價時的果醬加進去,就能變化出各種不同的口味了,果醬平時還能拿來塗麵包,用處多多,根本不必多花錢買其它口味的優格嘛)




左上圖:這是我照著記憶煮出來的白醬義大利麵。照以前看的食譜,一開始在融化奶油時,就該加麵粉下去拌勻了,但我忘了加麵粉,直接加牛奶,等快完成了才想起還有麵粉這道材料。好在補加後味道沒差多少,挺成功的,我才鬆了口氣。

右上圖:當吃飯的人數提升到七人以上時,午飯就開始由兩人一組負責。這天是我跟林桑一組,我做義大利麵和沙拉,他做手工披薩。因為只有一個小烤箱(這時沒注意到火爐下方還有一個大一些的烤箱),因此速度很慢,雖然魏桑回來後也幫忙做沙拉那部分,仍害大家將近一點才能開始進餐,大島先生便宣佈延後十五分鐘開工,下工時間也順延。等於我們連累到了所有人。這件事整體而言說來話長,現在事過境遷,我也懶得再提,當初是真的很難過、很受傷,為這件事,我還躲在房裡痛哭一場。

但由此我也領悟到,在穗谷不需要什麼美食,大家需要的是「能吃飽、有力氣幹活」,先想辦法把大家餵飽,再來考慮好不好吃的問題,會比較實在。其實以做菜的人的立場,當然很希望自己精心做出的菜,能夠得到大家的喜愛和讚賞,看大家吃得滿面笑容、一臉幸福。但體悟到這個事實後,我不再額外花心思去做那些花時間的菜,一律只做能快炒的,簡單好吃的菜色,果然就不像之前百般挫折了。



簡簡單單一大盤炒飯,其實就夠了。務農的人食量都超大,一次多炒一點,才不會讓大家吃不飽。(不過這盤不是我炒的就是)



大島先生的爸爸偶爾也會以義工的身份來幫忙,這就是他其中一天帶來請大家吃的京都名產「八つ橋」,有綠茶和櫻花兩種口味。雖然很甜,但配茶吃還不錯。



我的特製咖哩加上煎魚和炒青菜,真的很美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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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苗,也是穗谷五六月的工作裡很常見的一項,主要是把小栽培盤裡的幼苗,移植到整好地的田裡去。為了讓幼苗得到充分的營養,在移植前,都要先把苗盤浸在肥料盆(裡面裝了水和有雞糞的肥料,味道挺重的)30秒,以讓每寸土壤確實吸收到水份。



移植時,用小叉子將幼苗和格中的土壤整塊挖起,就像挖果凍一樣,從邊緣底部插進去,抓緊,往上提,就可以挖起一整塊土了。這需要一點小技巧,但不太難,偶爾不小心弄塌了,若狀況不是太糟,我都裝作沒事,繼續種進田裡(乖孩子不要學~)。若整個土垮掉,就不可以用了,因為肥料都在土中。勉強種下去,苗也長不好。



田裡會事先擺好丈量尺,每隔25公分左右種一株幼苗,是我最常遇見的情形。



左圖:種的時候先挖洞,洞的大小和深淺,視苗株大小而定,基本上不必太深太大,種進去後,苗株的土塊剛好與地面同高就行了。有些細小的苗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挖好洞,有些大一點的就要用鏟子挖。挖好洞,將整塊連土的苗株放進洞中,再把周圍的土灑上壓平即可,動作快的人,一兩秒就能種好一株。

右圖:每隔一段距離就安排一個人種,很快就能大功告成。



有時在種苗前,要先蓋上黑色塑膠布,隔一段距離便插上雙腳釘固定。插的時候也有訣竅,就是斜著插,不要直著插,否則塑膠布太硬,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硬插進去,還沒完成一列就氣喘吁吁、手腳無力了。不過,基於環保省錢再利用的立場,大島先生還是希望我們善用原有的洞,不要沒事另外打洞。

有些作物種完後(比如上次的薩摩薯),還要蓋上白色網紗,作用似乎也是防曬,固定的時候要記得把中間弄寬鬆一點,不要壓迫到作物。總之農業並不是隨便把作物種下去就可以收穫的行業,很多地方都要講究,就連大島先生他們務農多年的人,也還處於實驗摸索階段。



用過的栽培盤,就載到雞舍旁,倒掉剩下的泥土,準備再利用。把栽培盤用力往地上丟真的很有減壓效果,我每次都丟得很快樂(笑)。



清空泥土後,就集體運到旁邊的小圳溝(?)清洗乾淨。



擺在草坪上曬乾。



之後再填上新的泥土,就可以再度播種囉!



至於這些泥土是怎麼來的呢?通常大島先生是載我們到田裡,把收割完作物,空蕩蕩的田梗表面的土鏟起,裝到鐵桶裡,載回雞舍。



接著要做的就是篩土。作法原始、簡單,但很有效──在地上鋪塑膠布,放上一根粗塑膠管當支點,擺上大篩子,再倒入一些泥土(不要太多,否則太重,篩起來會很費力),前後刷刷刷地晃動,較細的泥土就會落在塑膠布上,留下粗粒在大篩子上。



左圖:剩下的粗粒另外裝起來,要運去丟掉。
右圖:篩過的泥土當然就是拿來種幼苗啦。





左圖:五六月的準備工作特別辛苦,辛苦之處就在於,挖的、鏟的、搬的差事特多。比如挖圳溝(?),也就是田梗周邊灌概的渠道。因為田裡都是爛泥,一踩進去就「泥足深陷」,平時穿的靴子不夠深,要另外換一雙又長又可以束緊的靴子,穿起來像蛙人一樣,還要在足踝處綁上一個十字結固定,看起來好酷!

不過,被泥陷住的感覺,可就一點也不酷了。起先我使盡吃奶的力氣,也沒辦法把陷進泥中的腳拔出來,好不容易脫困,又因使力過猛,差點跌進田裡,險象環生,不懂憐香惜玉的Gary不問我有沒有事,反倒在旁邊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氣炸我也。這小子可悠哉了,說是沒他尺寸的長靴,索性拿著根鏟子在旁看好戲!雖然我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自己都很莫名其妙,為何沒靴子還被派到這片田裡工作,但還是難免有扁他一頓的衝動。



左圖:別看照片中站的是Gary,實際上這條溝幾乎是我挖的呢。後來我抓到訣竅,就是別硬使蠻力,運用槓桿原理和整個身體的律動,有節奏地將鐵鏟插進溝中、提起、倒土、再度插進溝中,不只用手臂,也要用到腰力和腳力,就不會覺得太痠太累。(不過速度相對地就慢很多,若是南先生,一眨眼工夫就能挖好這一條,我卻挖了好些時候。蠻力有時還是很好用的~)

右圖:另一位義工──大野太太不像我這樣取巧,就挖得氣喘如牛,臉紅脖子粗,休息的時候猛一看她,整個人狼狽不堪,令我不禁心生同情。



比起耙草,挖溝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奇怪的是耙草本身聽起來並不怎麼難,好像也沒有很辛苦,另一個台灣男生林桑(跟前一個林桑一樣姓林,而且都是台中人,你說巧不巧XD)就說這工作比較輕鬆,我卻做得痛苦不堪,主要是因為那天天氣超熱、我經期第一天,我們又好死不死跟著沒有時間概念的南先生,他自己抓著除草機跑到超遠的地方,留我和林桑、尾關先生耙了一上午的草。

那草看來柔軟,卻固執地抓緊地面不肯隨耙草具而下,耙草具又不硬,且會上下浮動,感覺根本只能從地面刮過,就船過水無痕了,那能將草連根拔起呀?我怎麼做都抓不到訣竅,既挫敗,又焦慮,真是糟到極點了。



打從到穗谷第一天,從睡過頭遲到的事件,我就明白,在這裡工作,沒有人會體諒你私下的狀況,沒有人有那個閒工夫關心你適應得如何?吃得飽不飽?睡得好不好?工作還習慣嗎?你得自己想辦法解決。除非病了,否則諸如肌肉痛,都只是小問題,不會有人因為你前一天工作得太賣力,隔天沒力氣工作,就讓你減少一兩小時的工作時間。一切都得自己調適。因此,我通常只使出六七分力,以免把自己累垮。

但這是唯一一次,我連六七分力都累得使不出來,不斷停下來站著或蹲著休息。這樣的周期越來越短,到後來幾乎連裝忙都懶,完全不想動了。耙草大概是我的剋星吧,其他人聽說我最痛恨耙草,都感到很不可思議,連我後來都忍不住想,那天是不是因為身體狀況和環境條件太差,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當然,我可不願為了驗證,再去耙一次草。饒了我吧。



有一次的工作內容是把好幾株植物砍下,好像要取上面的種子來用。



也有一次是把穗谷農園門前的盆栽換新,運走舊的,搬來新的,讓花圃看起來有精神一點。



這時我們還發現一隻蜈蚣,是有史以來看過最肥大的,有我的中指那麼粗、長。但那隻大蜈蚣剛好在Gary搬的盆栽下,有看我文章的就知道,Gary先生最痛恨的就是蜈蚣,見了自然是殺無赦。於是那隻蜈蚣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亂腳踩死,我連阻止他都沒機會,後來蜈蚣的死狀太慘,我也不忍再拍遺照,只能放上這張同樣死於Gary手下(這回是抓著鞋子打死)的另一張小蜈蚣以供觀瞻了。

我在穗谷,就這兩次看過蜈蚣。



這就是我們種的無農藥蔬菜,雖然常被蟲咬得體無完膚,因為我們農場是不抓蟲的,但洗菜時不必擔心洗不乾淨,吃到殘留的農藥,仍是件讓人無比欣慰的事。



認真的大島先生,每天工作到八點多回到農園,還不時要做功課,研究土壤或新的栽植方法。他有一天撥空跟我們聊有機農業的定義,關於這點,因為非常冗長,就等我有空的時候再慢慢補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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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圖:站在卡車頂,四周的風景盡收眼底,看著看著,路也記熟了,只要看到路線,大致就知道要往那一片田地前進。
右圖:雞舍雖然髒亂,卻是位於這樣一個優美的山間。



拔雜草餵雞時,常需要爬到上面的山坡來,因為那裡的「雜草資源」比較豐富。不是所有的雜草都可以給雞吃,要遵照南先生的指示去拔才行。



看我掃雞舍掃得多努力。有時時間比較緊迫,尾關先生也說,只要大略掃過一遍就可以,我還是基於潔癖的立場,盡可能在最短時間內掃乾淨,務必讓雞舍煥然一新。



雞舍下方有一大片土山,裡面是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有馬糞,土壤,還有一些我也叫不出名堂的。上武先生會開一種機器來把它們碾壓過,我猜是要幫助它們發酵(而不是發臭)成為肥料。這天早上我們先到雞舍旁去搬其中一種土沙,由大島先生將下方的沙鏟起,堆高成沙山,我和南先生再從接到桶內,讓Gary和尾關先生接力搬到卡車上,載到田裡。因為有大家分工合作,並不會太累,熱熱的沙摸起來很舒服,還散發出一種煮咖啡般的香味,處在這種香味中,心情特別舒緩,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




儘管大島先生已盡可能為我們穿插不同的工作,仍不可避免地重覆,灑肥料就是最常見的工作之一。這天我們跟南先生一起去灑,南先生先將肥料分裝在鐵桶內,依一定距離平均擺在田裡,我們再分配各自負責的範圍。肥料有好幾種,我們得灑好幾次,到後來整片田已被一層厚厚的肥料所覆蓋,看起來十分壯觀。



我把這張照片稱為「垃圾堆」,把Gary形容成「大型垃圾」,本來正橫躺成性感的貴妃姿,在跟我擠眉弄眼的Gary頓時大叫:What?妳叫我垃圾?!(XD)跟他玩鬧真的很好玩,已經變成我在穗谷的例行公事了(我最大的毛病就是面對帥哥,為了避免緊張,都會刻意跟對方說笑玩鬧,漸漸地就變成哥兒們,女性魅力值完全是零...@@)。



會被這樣的我「煞到」的,不是怪人就是老伯,上圖這位自稱理察(Richard)的大叔就是一例。我問他明明是日本人,又不是混血兒,幹嘛沒事取外文名字,而且自稱時從不叫「我」,一定是講「理察我啊...」,感覺有點娘,也不合乎他壯碩的外型給人的硬朗印象。他用玩世不恭的笑容答我:因為別人見到理察,總把理察誤認為東南亞那一帶的人,理察乾脆就取外文名字囉!(從這段自述是不是可以感覺到那股娘氣?)

簡言之,理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有點花花公子的感覺,老是問我一堆男女問題,比如:一個女生處在一群男生堆中,是不是感覺很嗨阿?不嗨?那如果是一群帥哥,還會餵妳吃東西咧?然後滔滔不絕地向我自述,到海邊時,無需他去搭訕,女生見到他陽光的肌肉,就會自己送上門來找他聊天云云。

我被他煩到受不了,忍不住問:你滿腦子都只想著這些事嗎?他又一本正經地答:我就是為了泡妹才來當義工的!喔不,開玩笑的啦~

我對這種人向來很苦手,本來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有次跟他一起工作,跟他聊到一些哲學問題,聽他講了很多自己的事,還有對人生的看法,才發現他不只是一芥莽夫,講出來的話頗有哲學味,讓我對他另眼相看。比如他說,所謂愛,就是原諒,因為面對我們所愛的人,無論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原諒,若是我們不愛的人,就沒辦法原諒了。又比如他說,事物本身是固定的,變動的只是我們的想法,他拿了地球自轉和星體繞太陽的事來比喻,這部分我有點忘了,只記得從中可推衍出,若我們能改變自己的觀感,每件事都可以看起來很美好。

嗯,雖然說理察的一番見解,讓我對他稍微改觀,但一說完這些道理,他就又回復那個吊兒郎當的模樣,開始跟我談起他與互有好感,卻已嫁作人妻的「玲子」之間的種種,並強調自己對她絕無非份之想,也不會勸她跟貌合神離的老公離婚,聽到後來,我都有點同情起玲子小姐了。畢竟就算理察所言屬實,所有私事都被我這樣一個不相干的人聽光了,還是不怎麼令人愉快啊。我決定還是跟理察這樣的大嘴巴保持距離為妙。



另一個工作,是一個人用耙子整地,一個人拿鐵鏟將旁邊的走道挖深。相較於後者,前者是輕鬆一點,但對體力不佳的我來說,要舉起耙子本身已很費力,何況是用它來將土耙鬆。好在旁邊沒有人會督工,依自己的步調慢慢來就行了。



到了休息時間,Gary看旁邊有一個稻草山,不假思索就躺了上去,躺平後才想到:要是有蜈蚣怎麼辦?來穗谷後已見過N次蜈蚣的Gary對這種多腳生物不但不具免疫力,反而一見就大驚失色,可說是怕之入骨,當即一溜煙又竄了起來,那樣子看上去滑稽極了,我當然是抓緊機會嘲笑一番啦。



整好地,就用事先運來的大木槌,將長竿敲進土中,製作讓苗株攀爬的網子。這部分考驗的不只是力氣,還有巧勁和經驗,因為即便是身高一八幾的Gary,站在高高的鐵梯上,面對長達胸部的竹竿頂,還是很難隨心所欲地揮動木槌使力,試了好幾次,才勉強敲進一點。南先生看不下去,索性自己接手,三兩下就把竹竿深深敲進土中了,不愧是箇中老手。



敲完上面,再敲旁邊的支架固定。這部分也仰賴南先生完成。看他外表斯文,體格也不怎麼健壯,想不到意外地有力氣,敲木槌時發出好大的聲響,力氣大到槌子似乎都爆出裂痕了。



台灣男生林桑19號早上就離開,前往下一個旅行地了。雖然跟他只相處短短四五天,但因為他個性很溫和,打從第一天我們就相談甚歡,一下子就熟了,好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跟他相處,感覺很輕鬆自在。林桑也很貼心,總是會在輪到我作飯時,貼心地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不像Gary完全置身事外,就只龜在筆電前上網。這就是台灣男生與歐美男生的不同吧。因此林桑要走,我還真有點捨不得。



林桑走後隔天,正是京都嵐山舉辦「三船祭」的日子。本來我想去參加,上武先生也准我假了,但後來一查才發現交通費不便宜,轉車又很費時間,加上我看天氣不怎麼好,索性便決定按時上工。由於這天尾關先生和大島先生不是沒來就是休假,南先生早上也去其他地方出差了,只有上武先生和Gary兩個人工作,若又少我一個人,工作會做不完,因此上武夫妻都很高興,一直跟我說謝謝。

其實該謝的是我才對,明明忙不過來,上武先生還准我假,聽我說不去嵐山參加祭典了,也沒要求我照常上工。這份貼心讓我很感動。

我們一上工第一份苦差事,就是把拖在地上的長竹竿和鐵架等物小心抓緊,別讓它們在卡車行駛途中掉下去。問題是我們兩個人加起來不過四隻手,還得小心別讓自己跌下去,儘管上武先生已盡可能開慢,我們仍一路驚聲尖叫。



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原來上武先生打算用長竹竿做蕃茄溫室中間的架子,以綁上固定蕃茄的繩夾。我沒想到沉重的竹竿也能吊高來做架子,不禁嘖嘖稱奇,問上武先生是怎麼學會這些農務的?他笑笑說:無師自通囉,都是買書來邊做邊學。天啊!日本人也太有心了吧!看到他們,突然覺得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比起周全的計劃,更重要的是付諸實踐的決心與衝勁,我從上武先生身上學到了這點。



完成後的竹架。



接著就換我和Gary出動,由身高較高的Gary綁上棉繩,再由我夾上大小兩種夾子,交給上武先生剪去蕃茄株的旁枝,將主幹夾上夾子固定。



穿插一下隔天早上七點多意外看到的「金環日食」,我沒親眼看到它變成環狀,只能從新聞畫面自己腦補XD聽上武先生說,這種日食雖然每年都有兩三遍,但因為天氣不佳等因素,往往只有北海道看得到,在日本其他各地也看得到清楚的日食,好像已經隔了十幾年,因此機會十分難得。




再穿插一下出發到其中一塊田去的沿路風景,真是一望無際,看了心曠神怡啊。工作空檔能偶爾抬頭看看這樣的美景,是從小生長在都市的我一貫的憧憬,能在日本實現,也不枉我專程來打工度假一年了。



這塊田的溫室還沒蓋上塑膠外皮,只有鐵支架,框起碧藍的天。



我們在此的任務,是分工合作,將之後要吊上繩子的位置,一一作記號,並裝上勾環。我只要在旁把裝勾環的螺絲釘等道具遞給Gary就行了,不像Gary要在鐵梯爬上爬下,又要抬高手臂,用力把釘子轉進釘孔,讓我對他怪不好意思的。



裝好勾環,接著就是吊繩子,這工作也很輕鬆,一下就搞定了。



完成後,要準備為這些光禿禿的溫室穿上新衣。不過「穿衣儀式」之後大島先生他們會做,我們只需要幫忙把透明塑膠墊剪成兩塊,每隔一小段用細繩打活結固定,之後作業起來會比較方便快速。



我們的分工是這樣的:尾關先生剪,我幫他抓緊並綁繩,Gary收塑膠墊,大島先生則獨自負責弄另外一邊。剪到底後,將塑膠墊折疊收納,再用藍色大塑膠墊包起來,就大功告成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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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穗谷,每天的工作幾乎都有變化,至少要輪個一兩天才會做到重覆的,唯一的例外就是「照顧雞」。這是每天一早的例行公事,到雞舍清掃、換飼料和水,並在早上和中午各拿一次新下的蛋。雞舍共有兩間,我們WWOOFer只掃過上圖這間大的,另一間小的看起來只能容一人進入,通常都是南先生或大島先生負責,WWOOFer只要把要替換的水和飼料搬到門口即可。聽說之後上面的山坡還要再蓋一間,買入一批雞,可能雞蛋還蠻好賺的吧。

大島先生說,經過計算,在一定數量的母雞群中,放入一兩隻公雞,生下「有精卵」的比例便會提升到百分之五十左右。雖然無法確認那顆才是有精卵(我後來跟老爸提起,他說有辦法,或許要很有經驗的養雞人才分辨得出),但拿到市面上賣時,只要註明百分比,價值就會比無精卵還要高許多。而這些母雞一旦到某個年齡,不再能產大量的蛋,就要被淘汰,也就是宰來吃。日文用了個很強烈的字「潰す」,而不是「殺す」,或許是因為雞殺了還要吃掉,等於是徹底鏟除的關係吧。

這使得我在看那些雞時,眼中多了幾分同情與憐憫。活著的目的,就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後代不斷被奪走,毫無反抗之力,但為了活著,也只能繼續下蛋,直到某天再也下不出蛋,就只剩死路一條。但到這時候,也不必再面對殘酷的別離了,對雞來說是不是一種解脫?



有時看那些雞咕噜亂叫,左右擺動頸脖,呆頭呆腦的樣子,連自己下的蛋都經常啄破,會懷疑自己為牠們想到這地步,是不是自作多情,或許牠們完全不痛不癢,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只會吃飯拉屎,好似無知本身就是一種幸福,思考太多徒然無益。

但有時,當我看到雞群在我拿蛋時,發出陣陣哭泣似的哀鳴,或者不在設定好的位置下蛋,而是跑到各個偏僻的角落試圖隱藏,甚至其中一隻雞還爬到雞舍上方的死角下蛋,被南先生發現,硬拉了下來,並把蛋拿走,引起牠一陣猛烈掙扎,我又覺得,儘管雞不聰明,卻也不如人類所想的那麼愚昧。或許牠們也知明白,自己下的蛋全進了人類的肚子。每逢此刻,我又忍不住為牠們感到心酸。



左圖:雞的飼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有種特殊的氣味,說不上來,似乎參雜著酸味,經常引來蒼蠅環伺。除此之外也要摘些野草或蔬菜,給雞補充營養。

右圖:餵完飼料,會另外灑碎蛋殼給雞吃。這是雞超愛的美食,大概因為裡面富含營養素,每次一灑進去,總是引來一陣搶食。



看這萬頭攢動的盛況,實在驚人。



把前一天吃剩的飼料刮除乾淨後,才能倒入新飼料。這部分我只做過一次,其他都是由另一位71歲的老義工──尾關先生負責。我超喜歡尾關先生,他是我心目中的最佳拍檔。跟他一起工作很愉快,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因為彼此都知道該做什麼,有時會互相幫忙,節奏的掌握上也很有默契。而且尾關先生本來不是務農的,去年從親戚經營的公司退休後,看到廣告上的徵人啟事,才開始來農場做義工,粗活卻照做不誤,而且是風雨無阻地天天來,幾乎是從早做到晚,工作也很勤奮,讓我對他充滿敬意。

每當工作很辛苦,很累,有種撐不下去的感覺時,我總是拿尾關先生來勉勵自己:人家尾關先生都做得到,為什麼年輕四十多歲的我做不到?這麼一想,又能再加油撐下去了。對我來說,尾關先生是個精神指標,能認識他,真的是種幸福。



通常我的工作是清旁邊的鐵板和木板(下面就是讓雞下蛋的地方),將上面亂七八糟的雞糞用小鏟子和刷子刮除乾淨,再到雞舍外,把掃落在地的雞糞和其他碎屑掃除乾淨,讓尾關先生最後潑幾桶水,來個大清理。

起初我覺得這工作很髒,想不到越做越上癮,反而很享受那種把一個地方從髒亂改造成乾淨清新的感覺,很有成就感。每天最期待的工作就是掃雞舍。只是,遇到工作多的日子,雞舍往往只有十分鐘可以粗略打掃一遍,或者我就被派去其他地方做事,這時我就會有種失落感。但再怎麼說我都比Gary幸運多了,他超愛這群雞,很想來掃雞舍,偏偏自我來了之後,這工作就由我接手,後來又變成另一個台灣男生在做,他反映多次都沒有機會,讓他心理超不平衡XD



掃了一兩天雞舍,尾關先生突然在某天早上出發前,遞給我一個口罩,是他特地為我準備的(他自己也準備了一付)。因為雞舍裡草屑和雞糞四處飄揚,空氣不好,戴口罩可以保護口鼻。但我只戴了一次,後來都照原先的方法閉氣。不是我有意辜負尾關先生的好意,而是雞舍裡空氣不太流通,特別悶熱,戴口罩做勞動常有喘不過氣的感覺,摘下口罩時也滿面是汗,反而很難受。無論如何,尾關先生的貼心,仍讓我很感動。




這是石田先生,他是研究水質的專家,退休後依然繼續幫忙,每週會抽個一天來農場做義工。他算是義工裡少數健談的人,會主動找我們WWOOFer攀談,個性挺外向的。去掃雞舍時,閒時還玩興大發,跟兇猛的公雞來了場「鬥雞賽」。這是因為公雞經常冷不防從後方逼近,啄傷進去打掃的人,台灣男生林桑和尾關先生都被牠們啄出血過,每次打掃時都要小心提防,石田先生索性就讓公雞攻擊個夠。

看那兩隻公雞一隻被石田先生攔腰抱住,動彈不得,一隻怒展雙翅飛撲而上,卻敵不過石田先生的體格優勢,總是徒勞無功,那兇猛的姿態反而顯得有些滑稽,我都看得於心不忍了。



中間休息時間,通常會由一個人自動自發為大家倒茶,詢問大家想喝什麼飲料。固定員工和尾關先生都有專用茶杯,我們WWOOFer則是自己選杯子用。因為那些杯子都髒髒的(都是些洗不掉的陳年污垢),收納時又跟其他杯子堆疊在一起,汁水四濺,感覺不太衛生,加上我不愛喝運動飲料或烏龍茶,之後就都自己帶水壺去喝了。



左圖:雞舍前方的棚子堆放著飼料、各種工具和木箱等,還有一個不能沖水的簡便廁所可用。上完廁所,可到不遠處的小溪去洗手。因為這廁所通常沒人用,馬桶裡都結了蜘蛛網,狹小悶熱的空間裡,蒼蠅小蟲也四處亂飛,第一次進去上時,還真有點恐怖。不過有廁所總比沒廁所好,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用了。

右圖:我們的另一個工作是準備肥料,將儲存在這個小倉庫的一包包肥料搬運出來。



然後把結塊的部分捏\搓碎,去除發霉的部分,依重量分裝到袋子裡,等著之後搬到田裡灑。上圖這種淺棕色的好像是由米發酵成的,有種類似酒釀的味道,很好聞。



每塊田地需要的肥料量不同,要是灑太多,作物吸收不了的部分滲到地下水裡,就會形成硝酸類物質,喝進去對人體有害,因此要小心計算,才符合有機農業的本質。否則,在這方面,有機農業並不比依靠化學肥料的農業好多少。



灑肥料的方式是分裝到畚箕(?)裡,再由每個人在指定的區域裡平均灑出。除了上圖這種,還有另兩種由馬糞或廚餘發酵製成的肥料。



一開始我們都被提醒不要灑太多,寧願灑少一些,把所有區域都灑完了,剩下的再回頭多灑一層。但我後來發現一定會有剩,而且剩很多,因此除非是某種量很少的肥料,否則都很豪邁地給它灑下去。我照Gary的方法,不是抓肥料到手上灑,而是直接從容器內「撥」出去,這樣不但比較輕鬆不費力,灑起來速度也比較快。遇到右圖那種很容易泥足深陷的水田,我的策略則是站在田邊,將沉重的容器放在地上,直接向前用力撥,遠一點的就用抓灑的方式,如此不必走到田裡,也能顧及每個區域。

可見體力勞動不光是埋頭苦幹,也要動腦筋,才能事半功倍,我深深體會到這點,也充分享受因動腦而省力的樂趣與成就感。



聽說以前上武先生都會跟WWOOFer一起工作,一有空檔,就幫大家狂拍照留念,也會耍寶或說些笑話,使氣氛保持歡樂。但大概是我到訪時,正值農園最忙碌的時期,跟上武先生在同一場所工作的機會不多,就算有,也是各自埋首工作,連閒聊的時間都很少,但大島先生和另一位正職員工南先生,又是工作時絕少開口的類型,只有在交代事情時會講話,我見他們不講話,自己也不敢隨便找人談笑,免得被以為心態隨便,因此大家都沉默不語,各做各的,對於怕悶的人來說,應該會有點難以忍受吧。

但對我來說,能利用這段時間想心事,倒蠻自由自在的。我本來就是很容易自得其樂的類型,一直跟人家聊天,要是話不投機,或者被問東問西,反而會覺得很累。



這田裡跟雞舍不同,附近沒有廁所,只能找隱蔽處就地解決。上武先生特地為大家(更精確的說,是女生)準備一個「流動廁所」,由卡車載到田裡,四面還圍了木板,乍看是很方便,但我覺得蹲在這裡上,壓力也未免太大了,因此從不考慮使用^^;;;



Gary和就讀外語系的大學生義工隆一,下工後坐在卡車後準備打道回府。



隔天我們被帶到另一個田裡(上武先生的田還真多,只雇兩個員工,加上他自己只有三人,也太操了吧),做整地、鋪稻草的工作。鋪草前得先把上面的塑膠繩剪掉,否則它無法被土壤消化吸收,會變成一種污染。

大島先生先載我們去搬稻草,由於底部的稻草已經腐爛,拿起來軟趴趴溼黏黏的,還有蟲爬來爬去,讓我和Gary驚叫不已。大島先生看不慣我們一臉嫌惡害怕的模樣,跑來「開導」我們:這些草看起來雖然黑,卻一點也不髒,就像土壤一點也不髒一樣,它們只是已經開始分解成土壤,之後會成為自然的養份。覺得它髒,只是你們心態不正確。

他的話雖然嚴厲,仔細一想,卻也是事實,讓我不禁汗顏,之後便試著用更嚴肅尊重的眼光去看待這些稻草,就釋懷多了。



在田裡走動,要隨處當心,不能亂踩亂踏。有作物的地方自然不能踩到,否則土壤被踩一踩,密度會變緊,作物不好生長。至於上面這條溝是排水用的,也不能踩,原因我忘了。



中間休息時間。



因為有休息時間,不戴錶也能猜出時間,而且不太會覺得累。



我往往是趁機到附近兜轉一圈,照相觀光。因為這些田都在風光明媚,宛如世外桃源的山間,隨處望去都是美景,只顧埋首工作,不抽空欣賞一下,豈不浪費?



鋪稻草是少數我能避則避的工作,因為搬稻草過去很麻煩,隨時會掉在地上讓我很焦慮(潔癖在此莫名發作),要鋪得整齊又很困難。不過大島先生說稻草很多,儘管用沒關係,不管三七二十一堆上去就對了。



雞舍上方的田是幾個田裡,我最喜歡的一個,因為它在一個碧綠的湖旁,風景清幽,光是被這片綠意所包圍,就有種被充份治癒的感覺。



湖光水色,真是美不勝收。



男生們抬來水桶,將水裝到澆水的容器裡。



接著為鋪好稻草的作物澆水。澆水時不能直接灑到葉子上,要輕柔地澆在四周,讓土壤充份吸收水份。但這容器看起來還好,搬起來真是重得要命,我光是抬起它就很吃力了,更遑論擺動它,讓它成環狀灑在土上,動作有夠笨拙,只澆一次就宣告投降。



完成後又回到早上的田裡,將黑色塑膠墊用長釘固定在地上(作用似乎也是防曬),然後要來種薩摩薯(サツマイモ)。



種的時候兩人一組,一人將細長的竹竿每隔25公分斜向三十度插進土裡挖出一個長洞,一人將苗種的莖部插進洞中,再蓋上土埋好。我和尾關先生的組合果然所向無敵,不一會就大幅領先林桑和Gary。上武先生百思不解,還以為是我們這塊土比較好種,事實上是因為我發現了種植的方法──竹竿插進土中時,先別急著拔出來,否則鬆軟的土壤很快就會崩落,蓋住挖好的洞。我都等尾關先生的苗在旁就定位,才拔出竹竿,讓他趁空隙插入苗,如此就能很快種好。這方法屢試不爽,只有少數時候失靈,得再插一次竹竿。



我們只種三四列,就到下工時間了,剩下的部分是大島先生他們完成的。偏偏半夜下起暴雨,隔天早上一看,苗都被打得抬不起頭來,垂頭喪氣的,好像已經枯死一般(好在沒真的死翹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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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要介紹穗谷的工作內容。

穗谷的一天工作表是這樣的:早上八點半集合,做到十二點,中午休息到一點半,再做到下午四點,整整六小時,不太會「加班」或超過。剩下沒做完的部分,就由正職員工繼續完成(因此他們往往到八點多才能吃晚餐)。中間每隔一小時左右就有一次休息時間,可以喝他們提供的運動飲料或茶水,不過因為飲料都是裝在Ice Box裡帶去,喝到下午往往已經沒冰了,或者中途跑進泥污而顯得有點髒,這點要有心理準備。

和我之後的兩間WWOOF相比,穗谷的工作形態挺制度化的,凡事照表操課,什麼時間該休息、什麼時候該做事,設定得清清楚楚,有些WWOOFer覺得「太硬」,少了輕鬆悠閒的氣氛,就像正社員在工作一樣,不像重視經驗與文化交流的WWOOF,但好處是不太會餓到渴到,大島先生也會盡量幫大家過一段時間便安排不同的工作,免得一直重覆相同的作業,會感到無聊或太累,這點是我覺得很人性化的地方。

不過,前提是「跟大島先生一起工作」,若是跟另一個員工南先生一起,可能就無法按時休息或喝水,得自求多福了。因為南先生是埋首工作的類型,一集中精神,就把其他事通通拋諸腦後,也不像大島先生那麼精明、有組織,跟著南先生,大半時間都在等他「思考」要我們做什麼,感覺他似乎還會因為我們太快把事情做完,要再交付新工作而困擾。若他忙昏頭了,因此延後載我們回農園,也不會因此多給我們一些休息時間。

因此,雖然大島先生嚴肅了點,對工作也比較要求,在他手下做事,有時壓力頗大,但跟南先生相比,跟著大島先生還是開心多了。



每天早上就在這裡集合。大家通常會提早個五到十分鐘到,更衣穿靴,以便八點半可以準時出發。

囧的是,我第一天上工就睡過頭,八點十幾分才起床,匆匆刷牙洗臉換完衣服,已經八點三十二分了,不但沒時間吃早餐,還被大島先生嚴厲訓話:不管為了什麼理由,讓這麼多人等妳一個,所有的工作都因妳而延遲,是非常不好的,希望以後妳能夠準時在這裡集合。嗚嗚嗚~在所有人面前被訓,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而且,儘管是我不對,但我只是個WWOOFer,不是正職員工啊!好歹訓完話也給我一分鐘,讓我帶片土司在休息時間填一下肚子吧....

好在我出房門前臨時抓了幾顆糖,還可以充點飢,否則我當天早上真的到十二點半前都沒東西吃@@

這就是黑道大哥一般的大島先生,私下人超好,一講到工作,卻毫不留情面。

我想這就是典型的日本人吧,對待工作一板一眼,態度近乎神聖(講難聽點是龜毛),而且公私分明,隨時都可能變臉。因為先前有過跟日本人共事的經驗,對他們的這一面有所認知,已經具備基本的免疫力,還不致於太受驚嚇,產生適應不良的問題,但其他台灣來的WWOOFer有些就對他很感冒了。



來整理一下農場工作必備物品:

帽子:我戴的是先前在澳洲買的防蚊蟲帽,這個真的很好用,網狀部分可以遮陽,遇到蟲多的地方可以擋蟲。但若自己沒有帽子,跟穗谷借鴨舌帽也可以。

防水防風上衣與褲子:我在來之前,已先去二手店買了純棉的上衣和褲子,但它們吸汗,卻不防水,因此お上さん又借了我一套先前WWOOFer留下的衣服。我的習慣是會將純棉衣物穿在裡面,外面再套上防水外套和褲子。因為お上さん愛乾淨,要我們WWOOFer進房間或飯廳時,都把農場工作的衣服脫下,以免弄髒環境。像我這樣穿,一下工就可以直接脫掉工作服,需要時再套上,比較方便。

長靴:我自己準備了登山靴來,但因為在田裡工作,常要走進泥沼中,有防水長靴比較好做事,因此都是跟農場借。當然,不嫌重的話,自備也可以。

水壺\含鹽糖果:不是每個host都會幫忙準備水,我的建議是自己帶一壺,有繩子可以繫在身上的更好,這樣天氣熱時,就能隨時補充水份,不必大老遠走回放水箱的卡車。只是喝多了水,就需要常跑廁所,田裡不一定有廁所可以上,往往要就地解決,對女生來說不太方便。因此我都是帶含鹽糖果,有些是黑糖或梅子口味的,又能解渴,又能補充血糖,一石兩鳥。



我們都是像貨物一樣,坐上小卡車後,由大島先生或南先生載到工作地點。大部分人都選擇坐著,但山路很顛簸,大島先生開車又很猛,屁股往往被震得發疼,我還是喜歡站著,任迎面的風刮得臉上隱隱生疼,自耳邊呼嘯而過,享受那股說不出的刺激痛快。Gary說我是他見過唯一一個老是站著的人,大多人因為工作完很累,都會坐著休息。

有一次,Gary臨時起意,挑戰坐在車頂,結果被橫生的枝枒刮得亂七八糟,痛得一路亂叫,之後他就「回歸原位」,安份守己,再也不作他想了XD



從卡車頂所看見的穗谷自然農園。



如前所述,我到穗谷的第一天就被抓去上工。這天外面下著雨,穗谷的原則一向是不讓員工淋雨,因此下雨的日子基本上會待在室內,這天也不例外。我的第一個工作是在溫室除草,為之後的植苗作準備(這時期要做的大都是準備工作,最費時費工,也最忙碌)。



把雜草集中在畚箕(?),集滿了,就拿到外面去倒。這些雜草集合成的草山,之後會慢慢形成土壤,明年就可以繼續拿來利用。



第二個工作是為蕃茄溫室剪繩子和設夾子。蕃茄是很受客人歡迎,但同時也很脆弱的作物,只要稍有損傷,就會生病壞死,並傳染給其他植株。因此大島先生千叮囑萬囑咐,要我們不可以踩到蕃茄株,也不可以弄傷它。每次進到這個溫室,我都變得有點神經緊張。

蕃茄一旦長大,就會往下倒,因此綁繩子再夾住蕃茄株主體,可以作為支撐,讓它依附著往上長。我們是外行人,很容易不小心誤傷植株,因此只需要綁好繩子,設夾子到繩子上,讓南先生接力處理即可。



剪繩子的剪刀只有一把,大島先生問我和Gary,誰要剪繩子,誰要去除草?我剛才已經剪過一次繩子,輕鬆到我有點汗顏,又見Gary聞「除草」色變,愁眉苦臉的痛苦樣(他比我早到兩三週左右,已經做到膩了),索性大方地接手過來做。比起除草本身,我比較怕的是手套被地上的積水弄溼、弄髒,溼著手做事挺難過的。



但好處是可以近距離欣賞小動物,像青蛙就好常見,綠油油的一隻龜在牆角,萌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下一個工作是鋪塑膠墊,作用好像是要保護土壤,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才來不久,我就體會到一點:工作時最好少說、多做!大島先生不是很有耐心,他要忙的事又很多,沒空一一應付疑問,最好是自己觀察,等休息時間再發問會比較妥當。否則大島先生翻白眼囧笑的模樣,可是令人不敢恭維的。

我的另一個發現,是這裡的男生,除了台灣人林桑外(就是上圖那個藍背人),沒幾個會憐香惜玉的。或許是我的身高比這裡所有的日本人都高(南先生除外),他們一看到我就覺得我很強壯,粗活都照樣交代我做。一起捲上面這個塑膠墊時,大島先生也以閃電般的速度進行,完全不管我跟不跟得上,害我數次都因跟不上他,失手把塑膠捲掉到地上,在他有些失去耐性的目光注視下,彎腰把膠捲拾起,再繼續設法趕上他的速度,有夠尷尬的。



好在大島先生從不會忘記讓我們定時休息、喝水,我可以趁機喘口氣,放鬆一下心情。



回到農場,要先在門口的水甕邊,把靴子上沾到的泥污刷洗乾淨,免得把裡面的空間弄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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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聯絡要幾點過去穗谷農園時,host上武先生一聽說我「幾點都可以」,竟提議要我七點半在JR長尾站見。長尾站可是距離花園町有一小時車程之遠的地方啊!要我五點多起床、六點就拖著行李喀喀喀地走在鶴見橋商店街,跟早起的遊民打照面,我可不願意。因此我回信婉轉地說明情況,詢問是否可以把會面時間往後移到中午左右。上武先生爽快地答應了,因此這天我一早就起床,把前一晚開始收拾的行李作最後打包,準備離開停留了一個月的鶴見橋Down Town Hostel。

(後來我才知道,穗谷的工作時間是從早上八點半開始,上武先生該不會原本打算要我一到就做一整天工吧~@@在我之後又來個香港人魏桑,他到達時是下午兩點,大致花一小時認識環境後,也被叫去做了一小時,完全是「人」盡其用,一分一秒都不浪費。離開穗谷到下一個host家時差不多三點,也是稍微安置行李就被叫去工作兩小時。因此我從中學到一個教訓:第一天不必急著過去host家,傍晚五六點到就可以了,剛好吃晚餐又不必做工XD)

當我的打包告一段落,走出房門時,看見門口擺著一個塑膠袋,裡面裝了一罐立頓奶茶、一個蒸布丁麵包,和一張對面房間的台灣女生陳桑留給我的紙條。原來陳桑剛結束夜勤工作回來,擔心我忙著收拾行李沒空吃早餐,便貼心地為我準備一份,好讓我帶在路上吃。晚睡早起的睡眠不足和睏倦,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幸福感。這一個月來,我已受了她許多照顧,到臨走這一刻,她依然這麼關照我,真的讓我好感動!

本來陳桑前一天說她要去京都看祭典,下了工會直接搭車過去,大概會不到面,已先跟我話別過了,但因為天氣預報會下雨,祭典延期,先知先覺的她決定下了工直接回家,我才有了這頓溫馨的早餐。

之後她陪著我一起搬行李走去車站,也多虧有她,單憑我一人,絕對無法邊撐傘邊搬行李走將近半小時的路到新今宮JR站去的(從新今宮搭JR比從花園町搭地鐵便宜,雖然麻煩了點,要多走一段路,為了省錢也拚了!)。這時格外有種「風雨見真情」的感受。



之前住guest house時,都捨不得多花錢買土司之外的麵包(除非大特價),這種布丁麵包更是別肖想了,這次能吃到,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何況它還是友情的象徵啊~印象中台灣沒賣這種軟綿綿的布丁麵包,感覺好新鮮,味道超讚的啦!(灑花)



各位可以從路線圖自己看看我從新今宮搭到長尾搭了多少站。雖然僅一小時,但也是段不短的路程呢。



上武先生開車到長尾站接我,經過一大段彎曲又狹窄,而且超陡的上坡路後,出現在我眼前的穗谷自然農園,是個感覺很國際化的地方,怎麼說呢?因為上武先生用心地準備了各國國旗,將到此WWOOF過的國家的國旗,通通掛在門口,如果有那個國家的人要來,就依人數在國旗下方放「火鳥牌」(他似乎是手塚治蟲漫畫『火鳥』的書迷,家裡也有一整套漫畫)。大家從上圖看出目前有幾個WWOOFer在穗谷嗎?請說說他們來自那個國家吧!



這是我第一次到訪傳統的日本民宅,既興奮又緊張。



不過WWOOFer並不跟上武一家住在一起,而是另外一棟木屋位於二樓的三個房間(可住六人,若願意睡地板可以再往上加XD)。我到的時候,左邊兩個房間各住一個男生,我住的是右邊最裡邊的房間。後來聽台灣男生林桑說,本來那房間是比利時人Gary住的,因他把窗戶打開,跑進這季節很常見的蜈蚣(日文叫ムカデ),他大驚之下提出換房間的要求,才會變成我在住。

難怪上武先生領我進房時,不斷耳提面命,要我別輕易開窗,出了房門也要記得隨手關上,後來遇見的staff(在此工作的員工)上島先生,一見面也遞上一罐殺蟲劑給我。若是在台灣,房間窗戶一定會裝紗窗,開不開窗根本不是問題,日本房子卻都幾乎沒紗窗,相較之下真是太不方便了。

話說通往房間的樓梯不但窄,而且非常陡,要搬我的大行李箱上去時,著實花費不少工夫。先前去澳洲打工度假時,我身邊的背包客每個人都帶一大堆行李,我還算普通的,這回來日本卻發現自己成了異類,大概因為所遇見的幾乎都是拿觀光簽來做WWOOF的人,就算是來打工度假的,也沒打算待整整一年,因此行李都比我少,每個見到我的人都會先大吃一驚:怎麼妳行李這麼多?搭車時,在樣樣事物都很迷你的日本,也造成周遭不少困擾。因此奉勸各位,來日本還是別帶太多行李,否則移動時的麻煩就不必說了,之後一路上還會嚇到不少人,或者被施以白眼,這點要先作好心理準備才行。



二樓陽台有曬衣架可以晾衣服,也有烘衣機,但基於省電原則,非必要不可以用,因此我在這裡的兩週期間從沒用過。



大概是離大阪市區近,來這裡的台灣和香港人特別多,尤其是女生。但不知為何,我待的期間就我一個女生,其他都是男的,可以獨享一個二人房,真是太好了!不然我那堆行李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因為剛到穗谷時,天氣還挺涼,到了晚上更是寒氣逼人,因此上武先生特地為我準備了兩層棉被,上面那層是毯子,底下的床單也有一層是毛底,睡起來很溫暖舒適。



我猜上武先生年輕時一定很喜歡藥師丸博子,整個書櫃幾乎有大半都裝飾著她偶像時期的雜誌內頁或剪報。圓臉大眼的少女藥師丸博子,真的很俏麗。



稍作安頓後,上武先生便領我到WWOOFer專用的活動空間去。這裡兼具飯廳、廚房、浴室、洗衣機、電視廳等功用,無線上網也只在這裡收得到訊號,因此大家一下工都搬來筆電龜在這裡,儼然成了小型網咖。不過我到達時,大家都還在農園工作,起居間靜悄悄的,正好可以把上武先生遞來的「專用手冊」上記載的、在此生活工作要注意的事項(中英版都有),仔細讀過一遍。內容不外乎是記得省水節電、工作時隨時補充水份,看到毒蛇毒蜂或毒草要小心,千萬別太勉強以致中暑昏倒等。



牆上有一個小白板,需要買的食材隨時紀錄在上面,等達到七八項左右,就可以抄在紙上,交給お上さん,也就是上武太太,請她幫忙採買。上武太太很忙,聽說她每天都三四點就起床,一直到八九點為止才能休息,加上她不跟我們一起生活,不會主動過來探看採買清單,因此千萬記得自己抄下來交給她,否則就會像Gary先前一樣,因為沒東西吃,好幾頓早餐都是以蘋果裹腹。

至於右邊的小白板所紀錄的「WWOOFer責任」,則只是參考用,我在此期間,大家除了幫忙洗碗作飯外,從沒額外掃過公共空間(雨天不能做農務時除外),因為大家基本上會維持它的整潔,一有髒污就馬上清理,沒什麼需要大掃除的地方。



在此的伙食是自炊,由WWOOFer輪流,若總共五六個人吃,就由一個人負責;若有七八人之多(午飯比較可能有這人數,因為除了兩名正式員工和WWOOFer之外,每天都會有一兩個義工來幫忙,要連他們的份一起做),則由兩人一組包辦。食材還蠻豐富的,除了請お上さん採買的部分,還有許多前人留下的(國際化)醬料,鍋碗瓢盤也一應俱全,喜歡料理的人在此可以大展身手。若不會做菜,也不必太擔心,大家都是過來人,習慣了就會漸漸上手的。



關於做飯的部分,之後會再另開一篇介紹,在此不贅述。沒做飯的人飯後要幫忙洗碗,基本上是所有人共同參與,一人用洗碗精洗,一人沖水,一人拿布擦乾,一人歸回原位,大家總是分工合作,不會有懶惰蟲置身事外,因此很快就能做完。



左圖:這裡的餐具是我看過最齊全的。

右圖:大概是為了省菜錢兼怕浪費,每次お上さん都只買一點點,比如若清單寫肉,買回來就一兩小包,沒兩餐就吃完了;若寫牛奶,則只有一罐,也撐不了多久。我剛到時,打開冰箱幾乎是空的,有一種小氣的感覺。我的個性不喜歡一直寫清單,好像老是在麻煩人,最後索性直接註明:牛奶兩三罐、土司兩三包、肉盡可能多...XD




上武先生從2005還是06年左右退休(先前好像是從醫的),繼承漎醫兼務農的父親所留下的土地,開始嘗試有機農業,2009年才加入WWOOF,找WWOOFer來幫忙農務。最初他沒想到要讓這些WWOOFer寫留言簿或照相,因此雖然累積至今,到訪過此地的WWOOFer已有兩百多人,牆上的照片集也只有幾十人。即便如此,看上去仍十分壯觀。

這個房間同時是擺放書架與電視的空間,也就是說,我可以在此繼續收看嵐的節目和日劇,真是太幸福太開心了!



到快離開時我才發現,原來旁邊的書架上擺了好多有趣的書,除了食譜、農業相關的書籍外,還有漫畫和卡通DVD,我竟然不曉得要拿來看,真是浪費資源。在此我也看到一本前人留下的中文版介紹WWOOF的書,從中得到不少啟發與方向,可惜的是到離開時仍沒拜讀完,但對WWOOF到底是怎麼回事,基本上該是怎樣的情況,選擇時應該注意那些點,已經多了一些概念,讓我獲益良多。



左圖:我們的淋浴間,雖然稱不上美觀,但保持得還算乾淨,忽視一些陳年累月留下的污痕,倒還可以洗得愉快。
右圖:浴室隔壁就是洗衣機和洗衣粉,也是洗澡時的更衣、置衣處。



左圖:每早上工時集合的地點,也是正式員工們的辦公桌。上島先生的座位上擺了好多農業相關的書,由此可見他有多認真,時時不忘自我進修。
右圖:大家的鞋櫃。在穗谷借用的長靴也都擺在這裡,等要離開時再放回長靴架即可。



左圖:這就是長靴架了。因為來此的WWOOFer通常不會自備長靴,因此農園準備了各種尺寸的長靴,讓人借用。
右圖:這是我借穿的長靴,雖然比我的腳大,但穿脫比合腳的更方便,腳甩一甩就脫下來了,不必彎下腰去扳靴口,對我來說比較好用。



白板上寫著員工才懂的預定表,以及預定要來的WWOOFer清單,國籍和預定停留期間也都寫得清清楚楚。心裡可以先有個底,知道什麼時候會有那些同伴。



這是每天的預定進度,員工們便是根據白板上的內容分配我們的工作。



左圖:這個黑板寫著當天會來幫忙的義工名字。
右圖:大家的手套和帽子通常是跟穗谷借用的,下工後也都會掛在這裡。



左圖:因為穗谷也養雞,若雞蛋不幸被超愛吃蛋殼的雞給啄破,或者有些大小損傷,就會擺在黑盒子裡,專供WWOOFer食用,因此在這裡吃最多的就是蛋。比較令我困擾的倒還不是吃這些外表有損傷的蛋,而是它們破了不好洗,往往直接拿來吃,但雞糞聽說很毒,不洗乾淨就吃,總覺得怕怕的。好在以結果來看,我還是活得好好的啦。

右圖:除了雞蛋,多出來的青菜(通常是不能賣的,比如顏色太糟的辣椒或太硬的蘿蔔)也可以自由取用,它會放在這個長桌下方的籃子裡,或WWOOFer小屋外的架上,因為沒噴灑農藥也沒除蟲,葉子往往被啃得坑坑洞洞。但對我來說,不必花太多工夫洗便能安心食用的青菜,還是比外表美麗但不知有多毒的市售青菜好多了。



前述的洗衣機是專門洗私服用的,外面這台洗衣機則用來洗工作服。兩台都是老式洗衣機,洗衣和脫水分開,因此要洗乾淨得把衣服搬來搬去洗個兩次左右,稍微麻煩了點。旁邊的洗手台則附了肥皂,早上我都在此刷牙洗臉,下了工第一件事也是衝來洗手。



比較特別之處是,洗澡的柴火要自己燒。火爐旁放了許多不要的木頭或紙板,生火時先拿小塊一點的木板,點燃報紙,等火燒起來了,再放入適量的大塊木頭(中間要記得留空間給空氣對流),等火燒到五六十度就可以洗了。我的心得是煽點風,加強火勢,生火會比較快。

通常我都是一下工就先洗澡,洗去髒污,也洗去一身的疲憊,神清氣爽的狀態下再去準備晚餐或上網,可以減輕身體的負擔。お上さん得知此點後,只要有空,都會先幫我把柴火燒好,讓我一回來就能洗,需要我自己生火的次數屈指可數,讓我非常感謝\感動。其實就算是自己生火,感覺也不很辛苦,反而很有成就感,大家有機會不妨試試。



廁所也很特別,沒有沖水系統,而是倒一種加了不知名的棕色液體(大概是有分解功用)的水到馬桶裡,稍微倒一點,馬桶裡的蓋子就會往下翻,讓排洩物掉到下面,感覺挺原始的。聽說之前有些女生不敢用,都是走到附近的公廁去上,但我反正沒差,又懶得多走路,就照用不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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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對於要不要在日本做WWOOF,其實我是掙扎的。

朋友說:好不容易拿到打工度假簽證,可以合法在日本工作,把時間拿來做打工換食宿,不是太浪費了嗎?WWOOF不管到幾歲都能拿觀光簽來做,打工度假一生卻只有一次,這段期間當然是以工作優先啊。

被朋友說服的我,在大阪的頭一個月,便真的埋首物色工作。但事與願違,中途波折不斷,我想找的Resort工作──附食宿又省交通;通常位於風景秀麗的地方,可以順便觀光;去程的交通費也是對方出,是最能賺錢兼存錢的打工途徑──對於雇用外國人多少有顧慮,不容易找到符合我理想條件的旅館或飯店,負責我的派遣公司人員也不怎麼積極,我只能一直住在guest house燒錢。這期間,我也查了當初來日本時就有興趣的農牧場工作,卻發現他們只能領日薪而非時薪,薪水少得可憐,一天八小時才五六千日幣,比餐廳打工還低,而且常要加班,又要求待半年或一年以上,根本不適合我這種總共只能待一年的打工度假族。

既然如此,我想不如選擇做WWOOF,不但可以在找工作的空檔換取食宿省錢,也可換取各種短期工作的經驗,舉凡農牧場、餐廳、民宿、滑雪場等,都有機會體驗,對之後找工作有加分效果;同樣是工作,也比當義工來得便宜,那樣還得自掏腰包付食宿費。幾經考慮,我花5500円加入WWOOF Japan的會員,填妥基本資料,很快地決定了接下來到六月底之前的行程。

當初看其他部落客的分享,我想找的是有網路,且肯和WWOOFer一起吃飯(兼做飯給WWOOFer吃)的host,如此才能在換食宿的同時,像Home stay一樣,體驗日本家庭的生活和文化,品嘗道地的日本家庭料理,這是去外面工作絕對體驗不到的。因此要求WWOOFer自炊,也不和WWOOFer住一起的穗谷自然農園,即便好評如潮,也只能忍痛放棄。

但為什麼我還是選了穗谷做我WWOOF的第一站呢?

這其實是陰錯陽差下的結果。話說WWOOF的host網站頁面上,有一個留訊息給host的空欄,以及要求host開啟個人情報,也就是住址電話和交通方式的連結。一開始我對使用方式不熟,在找host時,看到穗谷位於岡田的故鄉枚方市,一時興奮,沒想太多就按了下去,等到仔細瀏覽host的『一般情報』欄,才發現它要求WWOOFer自炊,完全悖離我的初衷,而且我想多跑幾個地方,一次只停留一週左右,它的條件是待兩三週以上,對我來說太長了點,就沒進一步寄信給host詢問可否停留的事。

結果過沒兩天,我收到host寄來的訊息,問我是不是按錯了。一般來說,像我這種按了開通請求又不寄訊息詢問的白目傢伙,host大多懶得搭理,對方卻如此有耐性,我覺得自己不能再失禮,便回信說只想留一週,但不符條件而放棄的事。過幾天,host又來信了,說最近剛好有空房,可以讓我只留一週,希望我能考慮一下(唉呀呀,個人資料認真寫果然有收穫!host似乎覺得我是個人才,棄之可惜,哈哈哈)。

既然對方這麼有誠意,我再拒絕豈不是不知好歹,心想只有一週,忍忍也就過去了,當下便敲定了第一站。



※      ※      ※

就在我出師告捷,又接連敲定好幾間host,全都奇蹟般地順利,比如寫著「受付休止中」的host也願意接受我,讓我得意洋洋的時候,沒錯,你想對了,就是樂極生悲這回事。我猛然驚覺,原來只隔一個縣的host,交通費也可以高達兩三千,甚至五六千日幣,這還不包括我要花費的好幾小時車程(所謂時間就是金錢,因此它也在我的計價範圍之內),也就是說,每隔一週就移動一次,對我的荷包是一大傷害。

為了避免在找到工作前就先破產,我只得向其中一個和歌山的host說抱歉,將預定取消,並詢問穗谷能不能讓我多留一週。

想當然爾,對方求之不得,這對五月底要搭機回台的我來說,也是到時前往關西機場最方便的地點。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有種冥冥中一切早已註定的感覺。

5月15日清晨,退了guest house,拖著沉重的大包小包行李,我在台灣室友的目送下,離開大阪市區,踏上了另一趟冒險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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