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與大久保利通、桂小五郎並稱「維新三傑」的薩摩藩志士──西鄉隆盛的銅像,有看『神劍闖江湖』、『風火英雄』等以幕末為舞台的動漫或小說的人,對他應該不陌生才是。這附近也有當年包括西鄉在內,40多名志士殉死的洞窟。因為我們上城山展望台的時間太晚,剛好錯過最後一班上山的觀光巴士,只好走老闆娘指點的步道,因此才有幸在山腳下看到它。



此時天色還沒全黑,但在密密麻麻的樹蔭遮蔽下,步道顯得非常陰暗(森?),有『魔法公主』中深邃森林的感覺。(事實上,宮崎駿參考著畫出『魔法公主』的屋久島,就在鹿兒島外海,不過因為船票太貴,這次沒打算去)

起先我以為只要走一下子,想不到走了將近三十分鐘,而且還是以相當快的速度在走,才到展望台,可見路有多長。也因為我走得快,沒多久就跟爸媽及姐拉開距離,但我並不孤單,因為一路上的蟬叫蟲鳴,聲音大得驚人,簡直就像雷鳴似的。雖然有句話說「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但叫得這麼大聲,怎麼都沒有幽靜的感覺,反而越聽越覺得吵



關於櫻島這個名稱的由來,似乎是眾說紛云,有的說它是來此地當過官的人的名字簡稱,有的說是那個官的女兒(櫻X姬?)的名字演變成的。在展望台旁的公布欄貼了一小塊介紹,上面也提到當年火山爆發的慘況,以及二戰時的種種。我對這方面的歷史不熟,但因為打從來九州那天起,就不斷在各地看到二戰的相關紀念碑(紀念神風特攻隊)之類的,因此我自己猜想,這裡當年可能曾是很慘烈的戰場吧。

題外話,展望台附近不知何故,有好多貓 。看到黑貓,我就會有種親切感,因為聽說在我剛學會走路沒多久,有隻黑貓跑來我們家停留過一陣子。一般來說,貓都討厭別人摸牠的尾巴,但那隻貓卻肯讓我抓著牠的尾巴到處跑(有照片為證),而且換成別人牠就不肯了,所以有一陣子,家裡的人都戲稱我為「貓王」。

後來我們搬離祖父母家,不久,那隻黑貓就跑走了,自此再也沒出現過。有時我會不經意地想起那隻貓,想起這段當「貓王」的風光往事,忍不住猜,或許牠是我的守護神,或前世有段因緣吧。因為我自那之後,曾一度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特別有「貓緣」,豈知去朋友家逗貓,老是遭到被冷淡拒絕甚至被抓傷的下場,這才幻想破滅。而且,老實說,我本身比較喜歡狗,也屬狗啊!



城山展望台之所以有名,就是因為它能把鹿兒島的市街及櫻島一覽無遺,視野非常好,因此我們都想留下來,等看到夜景再走。想不到之後差點下不了山,嚇死我了!

媽擔心危險,根本不肯徒步從原來的步道下山(但我和姐參加過多次自然保育社的活動,都覺得有手電筒就OK),還天真地以為沿車道下山就好,問題是我們走近一看,車道旁完全不像有給人通行的地方,還有隧道哩。勉強要走的話,感覺很危險。

每次遇到這種時候,爸媽就會「變性」,向來爽朗勇敢的媽一下子膽小依賴,像個貨真價實的小女人;向來溫和怕事的爸則搖身一變,極富冒險精神,竟鼓吹我們從隧道走下去。當然,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沒人把他的提議當一回事。但要怎麼下山仍是個問題。最後,我們心一橫,無視爸的不斷鼓吹,決定就算要多花點錢,還是搭計程車下山最適當。結果這趟日本之旅,幾乎把所有交通工具都搭遍了,也算一種紀錄吧,哈。

司機一聽說我們是從台灣來,就熱情地找我們聊天,問我台灣的天氣熱不熱。我告訴他,台灣的氣溫跟這裡其實相差無幾,只是比較潮溼,夏天容易出汗,全身黏答答的很噁心。接著換我問他,九州都這麼熱又乾燥嗎?他說,其實以前九州蠻常下雨的,只是現在大概是受溫室效應影響,雨越來越少,也越變越熱。我聽了忍不住哀怨地訴苦,今天我就深受此熱之苦,在櫻島被曬得頭痛死了,他不禁被我逗得笑個不停。低笑點的姐聽到這裡跟著狂笑,說我接的話怎麼那麼白痴(囧rz)。



由於司機誤會我的意思,以為我們非搭到天文館通不可(其實我只求到有市電站的地方),因此白花了一點車費。好在我即時注意到,趕緊下車,不然這樣開到天文館通,車費一定破千。

後來我們好像是在「市役所前」下車的,那裡有個小廣場,噴泉在燈光下千旋百轉地舞個不停,有時從左邊噴出來,有時從右邊,有時又從中間噴射而出,就像排練好舞步的專業舞者一般,舞姿優美,隊伍整齊漂亮,我們不禁佇足觀賞了一陣子,對這首次目睹的免費噴泉舞景嘖嘖稱奇。

我們沿路逛到天文館通,那時才大概七點多,店卻幾乎全關光了,和想像中越晚越熱鬧的市街完全不同,好在我們下午就先逛過了,否則豈不可惜。真是誤打誤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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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館通)

從櫻島回來後,我們就先到港口附近的麵店吃午餐。其實是下午茶,因為那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至於我們去吃的店,不提也罷,它只是「讓我們了解到日本也有這麼難吃的餐廳」。媽點的拉麵(550日幣)和爸點的「長崎ちゃんぽん」(650元日幣)味道如何我不清楚,聽媽說麵條蠻Q的,爸則說不錯吃,但基本上他倆的味覺我都不太相信,因此還是以自己嘗到的姐那碗「親子丼」為評論標準(我不怎麼餓,所以沒點餐)。它的飯煮得軟趴趴,雞肉也太老,我只吃一口就不想再吃了。

這家店算是家庭食堂,因為是一對老夫婦和看似他們女兒的中年婦女在經營,菜也是他們煮的。我們都開玩笑說,八成是因為東西難吃,他們才會這麼老了還需要出來開店做生意。

既然不想吃東西,我的頭痛又越演越烈,索性拿出刮痧板替自己和姐刮痧。容易中暑的體質讓我了解到,求人不如求己,與其拜託別人幫我刮,對方可能不認真或沒刮到重點,還不如自己動手來得方便。姐的狀況還好,不如我預期的嚴重;反而是我,看姐和爸媽的反應,似乎相當恐怖。不過刮完痧整個人精神好多了,不像先前既頭昏,又覺得頭被人用千根針在扎,稍微一動就痛。刮痧期間,我一直感覺得到店主們好奇的視線,他們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刮痧吧。

這家店的東西雖難吃,好在不必付桌子費,而且當我拿出地圖向店主問路,想找姐念茲在茲的當地名產「白熊冰」時,他們都很熱心地指點我們,人很親切善良,讓我的怨念消除不少。原來那家白熊冰就在我今晚排好的行程──天文館通那一帶,可以順路過去,令我喜出望外。雖然我本想趁白天去城山展望台等景點,但看姐一付快掛掉的樣子,一直念說想回旅館休息,不答應她先去吃冰也不行了。

天文館通離熊本的旺區很接近,是條有遮雨棚的徒步道,可能日本(或九州)徒步逛街的地帶,都採用這種建築形式吧。



白熊冰在當地相當有名,吸引不少名人來吃,店門口就掛了一長排名人的簽名。我大致看了一下,沒一個認識。



店門口除了陳列出店裡各種冰的模型,還擺了一隻大白熊及一大碗白熊冰的模型,經過的人,目光很難不被吸引過去。其實白熊冰的配料不如台灣刨冰豐富,但想想日本傳統刨冰通常只淋糖漿,這種程度的冰對他們來說已經算很稀有了,也難怪他們會趨之若騖。


(姐點的「布丁白熊」口味,一碗767日幣)

因為這家店生意太好,我們在門口站了好一陣子才有座位。雖然我吃東西最討厭排隊,但此時熱到頭昏腦脹,恨不得吃點冰的東西消暑,肚子又不怎麼餓,就不介意那麼多了。只是,老闆娘表面上維持一定禮貌,對我們卻愛理不理,領我們到座位後,久久都不過來點餐。姐發出疑問:「該不會日本跟台灣一樣,要自己填單子吧?」,就和媽一起鼓吹我拿單子起來填,想不到我才剛要劃下第一筆,就見老闆娘尷尬地跑來阻止,說等一下會來幫我們點,害我羞得無地自容。我們只好自我解嘲地說,或許老闆娘想觀察我們這群外國人會怎麼處置這張菜單,才故意延遲點餐吧!

大概是我們用中文交談的緣故,隔壁桌的日本太太三不五時就往我們這邊望,似乎感到很好奇;另一桌的男生則興奮地跑來攀談:「你們也是中國人嗎?」我和媽想也不想地回答:「喔,不是,我們是台灣人。」他聞言就失望地回座位了。或許他本以為是「他鄉遇故知」吧,真難為他了。



因為我實在太愛煉乳了,最後還是決定點「牛奶金時」(金時指的應該是紅豆),一碗662日幣。這家店用的是綿綿冰,口感很好,就算只吃冰也很美味。只是店裡冷氣實在太強,雖然我和姐起初是因為太熱才來吃冰,吃著吃著反倒忍不住穿上一層層外套,冷得直打哆嗦,不像生命力超強的爸媽,無論是酷熱的櫻島,還是超冷的店內,都一樣談笑自若,或拍照或聊天,完全不受影響,讓我和姐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吃完冰,姐看起來精神好多了,我們就決定去城山展望台走走。這大概是接下來唯一能去的景點,畢竟現在都五點左右了。我們在一家店的玻璃上看到「案內」字樣,就進去問路,它雖是經營精品包包的店,老闆娘倒真的願意充當導遊小姐,熱心地幫我們看路。據她說,從這裡走去城山展望台只要二十分鐘左右,她平時都用走的上去,不過也有一日卷可以搭的觀光巴士,只是現在已經蠻晚了,她不確定還有沒有車班。

老闆娘說著說著,就主動帶我們走去巴士站,確定時間。我一再跟她說不必了,我們可以自己找,但她貼心地說,她也想知道巴士最晚開到幾點,真是個大好人!



此時的天空射出一道道異樣的光芒,看起來既神聖又神秘,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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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自"白夜行"公式網站。
若要轉載請先告知。謝謝!

2005.11.20(Sun) 

(前略)
『題外話』
這次演出松浦一角的渡部篤郎先生,
從我到連續劇部門,以AD(助理導演)的身份負責第一部劇『你以為你是誰』那時起,就認識到現在。
當時他對我這個地位最低的AD很疼愛,
至今真的是受到他不少關照。

因為打從當初在企劃階段時,我就覺得這次的松浦一角,
會是這部連續劇裡相當重要(關鍵性)的角色,
因此無論如何都希望能找到渡部先生來演出。

不管是見面還是試裝的時候,渡部先生都為了增進現場氣氛的和諧而多方用心,
此時此刻我真的非常感謝他。



2005.11.24(Thu) 

(前略)
昨天的外景,
主要在拍攝泉澤佑希君及福田麻由子小妹妹的場景,
他們分別飾演11歲時的亮司及雪穗。

泉澤君現在小學六年級,
麻由子妹妹則是小學五年級。

兩人都把那份孤獨感及必死的決心表現得非常完美,
讓我非常佩服。

這兩人是從九月中旬左右舉辦的試鏡選出來的。

會選泉澤君,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演技很好,
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的氣質和山田君很像。
至於選擇麻由子小妹妹的理由,總歸一句就是她具有壓倒性的存在感。

能把這兩人湊在一起,真的太好了。
(後略)



2005.11.26(Fri) 

(前略)
早上11點起,要進行小出惠介君的宣傳用素材攝影。

小出君要演出的,是這部無奈又悲傷的連續劇中,
如同一朵花般(?)開朗又不帶仇恨的角色。
而他很明白這個角色的重要性。
從這一點,我感受到了小出君對『白夜行』的熱情和想法。
小出君本人說:「雖然我跟友彥一點也不像,但我能理解他,蠻喜歡他的。」
很感謝他對我這麼說。

今後就多多指教囉。

那麼那麼,明天起又要出外景了。
記得應該是…連續拍三天。
(後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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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櫻島實在太荒涼,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什麼餐廳,我們便在一個小涼亭吃媽帶來的餅乾充飢。老實說,此時我跟姐都快熱掛了,根本沒有四處逛的動力,但因我是籌畫這趟旅行的人,多少還可以憑意志力去其它地方看看,比如爬上火山,感受一下地殼起伏(以前在夏威夷第一次踏上火山,彷彿踩在生物上感覺到它的脈動,令我畢生難忘)之類的,但看姐已經不舒服到無法維持笑容,想起她昨晚才說:「妳這次旅行安排得真好,住宿什麼的都很棒,玩得好快樂喔!」

言猶在耳,現在看她累成這副德性,對她真過意不去,我也就不怎麼積極勸他們移動到其它景點去了。



幸好,從涼亭望出去的風景真的沒話說。如果不是天氣太熱,一切就很完美了。只是,我們在這裡熱得半死,避暑唯恐不及,卻見某個日本年輕人若無其事地坐在大太陽下悠閒地吃便當,果然是一種米養百種人,同樣是人,對冷熱的感受卻天差地遠。



本來我們想說,既然天氣這麼熱,無法徒步旅遊,不如直接回港口搭免費接駁巴士,到「ふるさと観光ホテル」逛逛著名的古里溫泉(龍神露天風呂)。偏偏我們到的時候,12.20那班車已經走了,接下來要到14.20才會有車,只得作罷。



最後我們決定利用一日卷(它也適用櫻島的市營巴士)搭巴士到處逛,想下車就下車。

話說不知為何,日本老太太的背都躬得好誇張,上圖這位和我們一起等車的老太太還好,很多人幾乎都呈垂直狀了。該不會是因為日本人好禮,久而久之,就變得特別容易駝背吧?



我們在櫻島北部,大約白濱那一帶,找到一個美到不行的地方,海水的顏色就像閃閃發光的藍寶石,也像柔軟光滑的綢緞,令人神醉不已。



來這裡的,似乎都是當地來釣魚的人,半個觀光客的影子都看不到。除了上圖這位大叔和另一位大嬸,就只有一對情侶在我們附近,大家的目的都是釣魚。

題外話,我真的很喜歡像這樣看著背影。記得以前看『Over Time(三十拉警報)』時,江角真紀子演的角色也說過類似的話。背影好似含有很多情感、很多故事,給人很多想像,盯著背影看,會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



這個台子乍看沒什麼,站上去往下看可恐怖得很,有種自己快掉到海裡的錯覺,又有種想跳進海裡的衝動(我站在高處都會這樣),就像飛蛾撲火一樣,讓我感到很害怕,一站上去,就趕快坐或蹲下來,否則下一秒我可能就真的在海裡了!話雖如此,站在台上,似乎與海融為一體,放眼望去都是藍的,感覺超讚,又捨不得下來,真是矛盾。

我和姐到後來都呈中暑狀態,便決定提早回鹿兒島市區,至少有陰涼的地方可去(我下午本來就排市區觀光了)。



先前那麼期待來櫻島,此刻卻是用近乎逃離的心態離開,一想到就有點傷感。當初一再祈禱來櫻島這天,天氣一定要好,想不到天氣太好也是種困擾。



順道一提,日本的垃圾分類真的做得很徹底耶...

P.S. 櫻島的船班24小時都有,想去的人可以放心排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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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目的地是昨天原本預定要去的櫻島。旅遊書上面說,在鹿兒島中央車站搭市電二號線、市營或南國、鹿兒島交通巴士,都可以到,若買一日卷(600日幣),則可以無限免費搭乘幾種觀光巴士及市電等,並能享有搭櫻島渡輪的優惠及其它一些觀光景點的門票優惠。

不過,一日卷涵蓋的範圍不太好釐清,實際可搭的車不限票上畫出來那幾種,大車站前的巴士種類也多到令人眼花繚亂,根本分不清那班巴士是那一類,起先,我只問路人眼前停靠的巴士會不會到「櫻島棧橋」,一聽對方說會,就招呼爸媽他們上車,後來仔細看一日卷上頭的注意事項,才開始擔心會不會坐錯車。結果到前面去問司機後,發現我的猜測是對的,這班南國巴士也會到櫻島棧橋沒錯,但它不適用一日卷,我們只得依司機的指示在下一站下車,搭回中央車站重新開始(淚)

司機本來說票只收我們一人份就好(媽呀,才開沒幾站就要180日幣),但因負責給錢的姐還分不太清楚日本銅板的價位,一個一個挑出來湊錢,司機大概懶得多花時間在我們這群白目乘客身上,索性就只收姐剛掏出來的一百塊了。我們都笑說,多虧姐,才讓我們賺到八十塊。

總之,從鹿兒島中央車站轉市電到水族館口,下車後走一小段路(大約五分鐘),就看得見港口了。這天天氣還是很好,豔陽高照,海邊波光燐燐,美不勝收。我們要搭的櫻島渡輪(上圖)班次很密集,大約十分鐘就有一班,而且單程只需十五分鐘,往來頗為方便(進出櫻島都是在櫻島港才付船錢)。它不愧是渡輪,觀光巴士、汽車、腳踏車等,全可以在下半船身一起搭到對岸,雖然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見到,我們還是感到很有趣。



正式上岸前,遠遠就可見到鹿兒島人的精神象徵──櫻島。聽說在鹿兒島,不管是那座建築物,基本上都圍繞著櫻島來建造,因此到處都可把櫻島納入視野範圍內,可見櫻島對鹿兒島人來說,就跟富士山對日本人一樣意義非凡。

2003年福山雅治訪問正在拍電視劇『水男孩』的山田(孝之)時,曾提到櫻島至今仍在冒煙(這廣播正是讓我想來櫻島的契機),因此一路上我都在密切注意櫻島頂部,果見上面有一團雲狀物,仔細一瞧就會發現,右邊那帶的「雲霧」有嬝嬝上升的跡象,也不像雲會流動,一會兒就不在相同位置,可見的確是火山煙,讓我興奮莫名。



要靠岸囉!



櫻島是多次噴火的活火山,因此島上少有可供遮蔽的樹蔭,大多植物都比較低矮,看來就像經過人工精心整治一般(不過,或許真的有修剪過也不一定)。



也因為沒有遮蔽,外面實在熱到爆!光是從港口走到遊客中心(我們想去問旅遊資訊)就快把我們曬成人乾,讓我悔不當初,恨自己不該把櫻島的行程排在白天。當初完全是為了邊欣賞美麗的櫻島景色,邊享受與海相連的古里溫泉才這麼安排,但這兩天我不巧生理期來了,天氣又熱得不像話,根本不可能泡溫泉,也就沒什麼非得白天來櫻島的理由。這就是思慮不周的下場啊。

結果遊客中心其實不等於Information Center,不是讓人問資訊的,而是一個展示館,介紹櫻島與火山息息相關的歷史。說也奇怪,這裡明明火山爆發過好幾次,當地卻沒什麼與火山相關的信仰,不像夏威夷,到處都聽得到火山女神的傳說、看得到相關書籍與紀念品,宗教氣息濃厚。要不是早知櫻島是座活火山,我一定會誤以為它只是座普通島嶼的。



之前爸媽他們都覺得奇怪,既然鹿兒島和霧島不是島,為什麼要叫「島」?到了這間展示館(我們都把它當成避暑的休憩地)才知道,原來很久以前,鹿兒島、櫻島、霧島都是島,是幾次的火山爆發造成陸地擴張,把它們和陸塊連結在一起的。

最嚴重的一次在1914年(大正3年),南岳西側及東側的火山陸續爆發,產生八千公尺以上的大濃煙及30億噸左右的噴出物,讓原本獨立的櫻島因此和九州的大隅半島相連。據說在爆發前,當地居民就感受到地底不斷發出隆隆聲等跡象,但向專門小組反應的結果,對方認為不至於需要撤離,使傷亡意外地慘重(主要災情都發生在鹿兒島,因為它也受到噴出的火山灰及溶岩波及)。因此介紹上註明,若將來有任何火山爆發的預兆,相信直覺去避難,會比相信專業人員的判斷來得好。

天災真的是相當恐怖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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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千穗高原回到霧島神宮後,就要跟林田巴士的司機說拜拜了。這位司機負責的似乎是六日才開往えびの高原及高千穗高原的公車,其它頻繁地往來霧島神宮及霧島神宮站的公車都不是他開的,因此之後應該不會再坐到他的車了。今天我們一路上都搭到他的車,跟他見過好幾次,也問過他好多問題(比如搭到XX高原要多少錢之類的),受到他不少照顧,還真有點捨不得他呢。

話說回來,因為我們到霧島神宮時已經四點半左右,周遭的土產店差不多都關了,四周顯得很冷清,不過反正我們志不在此,只要找得到往霧島神宮的階梯就好了。說真的,那樓梯還真長...



一爬上階梯,就可以看到這個人形紙牌。這是維新志士阪本龍馬跟妻子阿龍到此新婚旅行,順便養傷時的紀念畫像。



這似乎是一個用來辦公的老建築(當然是辦神宮的公)。比起神宮,我更愛這種默默站在角落,彷彿世上之事全然與之無關,悠然度過漫漫歲月的老房子,特別是在微亮的光線下,更有一種獨特的氛圍與魅力。



慚愧的是,讀了三年日文系,我還是搞不清楚神社的大鳥居是用來幹嘛的...後來查網路,才知道鳥居是神所居的世界與人界之間的「隔間」,算是種結界吧。



從正面看過去,神宮便長這樣子。雖然下面人煙稀少,進到這裡,倒可見到不少慕名而來的國內外遊客。苦就苦在我對參拜的程序完全不清楚,深怕拜錯會得罪神明,也不敢亂寫繪馬,最後只能跟姐先後去求個戀愛籤及幸福籤,過過乾癮。

戀愛籤是一個傳統日本娃娃的外型,用一個小蝴蝶結紮起來,看起來精巧可愛。至於籤的內容,因為沒字典在手邊,有些不會的單字一時查不出來,因此不很確定(我應該是好結果,希望真是如此)。

我和姐的幸福籤都是「末吉」,雖然籤上註明,就算結果不佳,只要相信一切都會變好,情況就不會太差,看到時還是免不了一陣惆悵。不過我和姐都覺得內容算得挺準的。可惜要爸媽也去求看看時,媽起先為了省錢不肯,後來見我們都說靈,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跟爸各去求一張,神宮卻在此時關門了。



正式進神社前,有一大排綁滿籤的細繩。問過這裡的巫女才知道,並沒有規定籤拆開後一定要綁到繩子上,全視個人意願而定。有的人抽到壞籤會想綁上去(可能想求神明改賜給他好運吧),有的人抽到好籤就想帶回家。因此最後我們都決定把籤帶回家作紀念。



按規定,進神社參拜前,要先在旁邊的小亭子裡洗手、漱口。據我們觀察的結果,大部份人都只有洗手,沒有漱口(漱口的人直接用口對著木杓,讓我們不敢嘗試),便依樣畫葫蘆地洗了一番。



這就是傳說中的繪馬!我們都不清楚要怎麼用,因此只限欣賞。後來我才知道,各地的繪馬形狀都不同,之所以稱為「繪馬」,主要是因為古日本人相信神是騎馬出現的,向神祈求時,就會用活馬獻祭;後來慢慢改用木馬或土馬代替,甚至以木板立一匹馬或把馬畫在木板上,久而久之就變成現在這個形貌了。

一般人都是把自己的心願寫在繪馬上,綁在這個小亭子。聽說之後寺方會把它們燒掉,到時願望就能成真。不知道可信度多高?無論如何,有祈求總是比較安心吧。



今晚我們還是去ベル通り(位於中央車站的右手邊,非常接近車站)吃晚飯。這次去吃的那家小定食店『兒玉』是爸媽昨晚無意間發現的,它的餐點物美價廉,上圖這份(我點的)燒肉定食只要840日幣,姐點的刺身定食1050日幣,爸媽點的薩摩定食則1575日幣,味道都很棒,而且服務的小姐親切溫柔,不管我們提出多怪的要求都會盡可能配合,讓我們感動到不行!



這裡的飯雖然沒有ガストフ ホテル那麼好吃,但也香氣逼人,配上燒肉真是人間美味!



在這裡吃刺身(生魚片)定食,比在台灣划算太多了。價錢相對之下便宜不說,口感也超棒!本來我和姐在台灣都只喜歡吃鮭魚,這裡的每種生魚片卻都很合我們的胃口,而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生魚片散發光澤,刀工不同果然有差。在台灣,要吃到刀工好的生魚片,少說也得花上幾千塊,因此不趁這個機會不多吃一點,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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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高千穗高原時已一點半左右,我們都餓昏了,就先隨便找家小店解決午餐。這碗是爸媽點的山菜うどん(山菜烏龍麵),一碗650日幣,聽說味道相當不錯。



這碗是我點的月見そば(加蛋蕎麥麵),和姐點的月見うどん(加蛋烏龍麵)一樣,一碗五百日幣。

「月見」就是有加蛋的意思,大概是蛋黃看起來像月亮才這麼叫,台灣的「月見冰」應該是日治時代延用下來的稱呼。我不很喜歡我的麵,咬勁不夠,對我這種喜歡Q麵條的人來說,實在不符標準。不過其它部份,諸如湯頭及配料,倒都挺不錯的。



這碗是姐點的うどん,聽說麵很Q,她吃得超開心,眼睛都瞇成彎月狀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家店就靠一位七八十歲的老爺爺在撐,我們看他年紀一大把還要出來賣麵,就開玩笑說,要是繼續旅行下去,爸沒多久就要到陽明山賣貢丸湯了XD

話說這位爺爺講話帶有濃厚的方言腔,親切感十足,他的眼光驚人,一眼就看出我們是台灣來的。我問他原因,他神秘地笑笑:「看你們這樣,不是台灣人就是中國人,但你們不像中國人。」但當我追問他中國人又是如何時,他就不願正面回答了。

我又問他有沒有推薦的招牌餐點,他似乎覺得這問題很有趣,說:「都很好吃啦!」後來我們提議跟他合照,他還不好意思地一直推辭,真是個既可愛又有趣的老爺爺。



飯後,我們到附近隨意逛逛,無意中發現霧島神宮的舊址。根據上頭豎立的牌子所言,霧島神宮原本建於高千穗高原及御缽(噴火口)之間,在1400年前的火山爆發時被燒毀;重建後,又於一千年前被燒,因此遷宮至霧島市的「待世」。也就是說,等一下我們要去拜訪的霧島神宮,是480年前蓋的「替代品」。自然的威力果然驚人。想起此地在往昔曾有過輝煌燦爛的時刻,就不禁生起一股人生無常的感慨。

大致上來說,上了階梯後,唯一見得到的遺跡,就只有一兩個用結界(?)──白菱角型的繩子──圍起來的古井(?),完全見不到一屋一瓦,實在很難想像這裡以前是座大神宮。



基本上我們家出遊都是這種狀況(笑),如果有旁人在場,照出來就會是五人人手一台相機狂照的恐怖景象。不過因為老弟不在,我又不在畫面裡(不然這張誰照的),因此看起來場面虛一點。



我們接著往另一條比較像健行步道的路走。聽說它是杜鵑(?)之路,可惜現在花季早過,無緣見到四周一片花海的美景。但處於這種靜謐的山間,心就會自然而然地平靜下來,且爬爬階梯流流汗,心情也跟著舒爽多了。



在えびの高原無緣見到的太陽,在高千穗高原不時露出臉來,透過葉間灑在林間小路的明亮光線,美不勝收。四周一下子夢幻起來,化成一片青綠色的世界。



我特別喜歡照人的背影。



我們在一個涼亭歇腳,在那裡遇到一對從福岡來的夫妻,跟他們聊了一會。那個丈夫一聽說正忙著四處照相及觀賞風景(完全小學生狀)的男女是我爸媽,頓時陷入驚嚇(?)狀態:「我還以為他們是妳的哥哥姐姐!」直讚他們年輕。哈哈,我想他們一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童心未泯的父母吧!

大概是後來我大多在跟老公聊天,太太在旁邊吃味了,不久就催他說:「該走了吧?」總之,他們都稱讚我日文好,發音很不錯,讓我得意洋洋,尾巴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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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白夜行』是東野圭吾自1997年起,在集英社「小説すばる」連載至1999年1月的作品。單行本1999年8月發行,至今已賣超過120萬部。曾讓他獲得直木賞提名,但和其它四部作品(『秘密』、『單戀』、『手紙』、『幻夜』)一樣都鎩羽而歸,最後讓他得獎的只有一部『嫌疑犯X的獻身』。

關於東野老師的作品,我看得不多。目前只看過『手紙』、『嫌疑犯X的獻身』及這部『白夜行』,因此要作一個統整性的評論還嫌太早。但就我看過的部份,我發現東野老師偏愛「犧牲奉獻」的母題。不管是『手紙』中的哥哥也好,『嫌疑犯X的獻身』的石神也好,『白夜行』中的亮司也好,總是為了身邊某個最最珍惜的人犧牲自己,用這僅有的光來照亮對方

然而,三部作品中,只有『嫌疑犯X的獻身』明確說明石神的心境與奉獻動機。『手紙』雖未直接描述剛志的心路歷程,但同樣描寫過他的奉獻動機,只有這部『白夜行』可說從頭到尾都處於謎團之中。

雖然最後透過老刑警笹垣的口(及求證),了解到桐原亮司小學時代曾在圖書館邂逅西本雪穗、兩人都在看『亂世佳人』這本書,亮司也經常展現自己剪紙的才藝給雪穗看,但兩人是不是對方的初戀、亮司犯案是因為無法接受一向敬愛的父親竟是頭野獸,還是為了心儀的女孩;之後亮司為雪穗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替父親贖罪還是出於對雪穗的愛,就不曾在作品中明白表示過。

雖然照東野老師本人的說法,很有可能是後者,因為他理想中的「純愛」似乎就像亮司或石神這樣,是一種不論對方有無回報,都不因時間空間而改變的愛;何況到頭來,活在陽光下的只有雪穗,亮司即便靠雪穗得到的情報從事非法事業賺錢,他的人生也都是繞著雪穗轉,如何讓雪穗爬得更高,似乎就是他生存的唯一意義。

至於被奉獻的那方又如何?

在東野圭吾的小說中,被奉獻的一方通常不好受。『嫌疑犯X的獻身』中,花岡母子的下場就不必說了,『手紙』中的弟弟根本就因哥哥一廂情願地奉獻而就此改變了一生;『白夜行』中的雪穗或許算是唯一的受利者,但就劇情來看,就算亮司不替她殺了父親,很有可能某天她也會自己這麼做,甚至她的母親,也有可能不是為了庇護亮司而殺的,因為那是個只會要她幫忙賣春還債的無良母親,何況當時她已找到一個可以領養自己的最佳對象。

因此,亮司與雪穗的互利共生關係很可能不是基於愛,而是基於利益交換與秘密共享。正因他們都清楚自己與對方的罪,才能繼續互相隱瞞幫助下去。

因此,雖然自桐原洋介的命案後,他們就過著平行線般毫不相關的生活;他們周遭發生的事件,與兩人的切身利益卻是密切相關的。而這所謂「利益」,正是一般人,尤其是他們那種社會底層的邊緣人,所夢寐以求的上流生活與金錢。凡是與這一切有所抵觸,或試圖挖出他們過去的人,全都會以各種方式被封口或處理掉---小說中的亮司與雪穗,就是這樣一種被社會環境逼迫到宛如怪物般的人。

而這,就是小說與日劇最大的不同點。

小說本身屬於懸疑推理範疇,描述筆法是跳躍式的,很少為彼此作連結,因此每個事件都維持在「謎團」階段,總是發展到一個階段就嘎然而止,開始另一個毫不相關的事件,看不見後續發展;為了製造更多懸疑氣氛,諸如笹垣多年來不斷在追查案件、松浦和彌生子有不倫關係等事實,都到最後才會揭曉,牽扯進來的人物也更多更雜,讓人更難釐清真相;日劇中主要敘事者亮司及一切的旁觀者/追蹤者笹垣,在小說中的戲份甚至少得可憐,可能是因為他們一為「影子」或說「幽靈」般的存在(之所以用「般」來形容,是因為自始自終亮司都沒提出死亡證明),一為隱蔽身形以便追捕獵物的獵人般的存在之故。

而小說之所以會被稱為社會派推理小說,可能是因為除了雪穗和亮司童年的不幸遭遇外,小說還一併提及一些當時轟動社會的案件,比如宮崎勤的連續拐騙女童命案等,留給讀者不少醒思空間之故吧。只不過,可能因為是推理小說,也可能是東野個人喜歡留空間給讀者自己去思考,因此小說大多只提供明確的「事實」,也就是亮司和雪穗犯的種種罪行,並不曾企圖去批判什麼,或帶給讀者什麼訊息;就連男女主角的心境,也讓讀者自己去想像。到了最後,留下的除了一團謎,還是一團謎;讀者除了知道先前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原來都是這看似不相干的兩人所共同犯下的之外,對更深入的事實可說一無所知。畢竟亮司已經死了,雪穗絕不可能說出真相,一切只能歸於猜測,屬於「推理懸疑小說」的『白夜行』就此結束,剩下那段可供思考、關於社會及家庭問題等等的部份,只是喜歡推理小說而翻開這本書的讀者,或許就不會主動去想太多了吧。而日劇將這層想像具體化,因為製作人「不願將雪穗和亮司描寫成兩個怪物」,而對兩個主角的心路歷程甚至個性有大幅改編,並增加不少雪穗身世的悲苦度;同時透過圖書館員及笹垣的口,直接丟出一些道德議題給觀眾去思考。要說我喜歡日劇版大大多於小說版的部份,應該就是這裡了。

只不過,仔細一想,或許東野還是有意無意地暗示雪穗和亮司是社會問題的產物,至今亦為此而苦的事實。因為雪穗不孕,且到後來連進行性行為都會產生障礙(如果那並非裝出來的話);亮司則無法射精,永遠無法有自己的孩子。(雖然奇妙的是,姦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且雖然小說中的亮司犯罪時顯得更不在乎,不管是教唆賣春、製造偽卡、盜領錢、還是傷害女性,犯下的罪比日劇更多更廣,且自願為之者居多,充份表現出「為了活下去,我什麼都做」;但殺人後,亮司沒有一次不是陷入低潮與極度疲憊之中。如果是一個已經對犯罪沒有感覺的人,應該不會有這種反應才對。甚至有些良心盡失的兇手,還會照樣開開心心過他的生活,一點也不會自己所做的事感到難過或罪惡。這種人在新聞裡也看過好多次了。

「一個愛錢的人,所以每個人都討厭他,我也討厭他。那個時候大概每個人都覺得他死了活該吧。」(亮司為父親下的註解)

「一個破破爛爛的地方,一些小老百姓像蟲子一樣蠢動,只有一雙眼睛特別利,在那種地方,一刻都不能大意。」(亮司眼中的故鄉)

「我也遭遇過和美佳相同的事。不,是更可怕的事。當時我比現在的美佳還小,真的只是個小孩子。但惡魔不會因為你是小孩就放過你的,而且惡魔還不只一個。」(by雪穗)

「有總是活在太陽之中的人,也有不得不生活在漆黑的深夜中的人。那麼,人究竟在恐懼什麼?就是至今照耀著自己的太陽下沉、籠罩著自己的光輝即將消失這件事。(中略)而我呢,從來沒在太陽底下生活過。(中略)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所謂的太陽庇護,因此我也不會有失去一切的恐懼」(by雪穗)

亮司與雪穗偶爾的真心話,多少透露了環境及過去的事件對他們造成的影響。很明顯地,小說中的雪穗雖然不曾在孤兒院遭到神父性侵,但不知幾歲開始,她就被母親逼著一同賣春。就像現在新聞常看到的那樣,才七八歲的小孩就開始在喪盡天良的母親逼迫下,面對社會最黑暗的一面。就是這樣,造就她對母親的恨、脫離現狀的極度渴望,以及黑暗扭曲的心態。

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也無所畏懼。

從前高宮誠曾因自己不具有雪穗那般的事業野心及膽識而感到自卑。或許在幸福家庭銜著金湯匙長大的人,多少都像他那樣,有著維持現狀就好的心態。只有雪穗這種極度苦過的人,才會不擇手段往上爬。也因為不會恐懼失去,更能放手一搏。

雖然雪穗的內心世界在小說幾乎成謎,但她像這樣透露的隻字片語,卻又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就因為這樣,也因為亮司偶爾對園村及典子展現出的溫柔,即使恐怖,小說中的雪穗和亮司對我而言,仍只是悲哀的「人」,而不是扭曲的怪物。

(之二)

小說和日劇賦予兩位主角的犯罪動機是相差很多的,一種是因為在底層拚命掙扎求生過,因此利用周遭的人之餘,也互相利用/幫助,不擇手段往上爬;一種是為了讓彼此獲得幸福,只能不斷犯罪下去,就算自己想回頭也會顧慮到對方而回不了頭。因此比起互利共生的關係,日劇中的雪穗和亮司乍看之下更像一對鴛鴦大盜(之所以說「乍看」,是因為我到後來已不認為他倆之間是戀愛關係)。難怪當初播出時,日劇會受到那麼多小說讀者的壓力,認為它曲解了整個故事;也才會引起那麼大的爭議,不同意見的觀眾爭辯著雪穗和亮司的行為究竟該不該原諒。(為了讓對方幸福、讓兩人可以再度走在陽光下,而犧牲那麼多無辜的人,究竟應不應該、可不可以原諒云云)總覺得若是小說,那種「該不該原諒」的議題就會淡化了,一來故事的本質是推理懸疑小說,只不過追查到後來,才知真兇是對互助的男女罷了,就像看『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一樣,讀者可能只是同情猜測一下這對兇手的遭遇與動機就算了;二來正因兩人犯罪的動機從未明講,讀者只能從他們事後得到的利益來推測動機,因此要爭論這個問題也很難找到立論點。這可說是小說的聰明與狡猾之處。

話說回來,正因小說本身是懸疑推理性質,若已先看過日劇,知道所有事件發展、甚至真兇是誰,多少有點失去樂趣。只是,由於小說和日劇在敘事上有很大不同,日劇基本上是以亮司為敘事者,以雪穗和亮司為中心來發展整篇故事;在小說中,敘事者則不斷變化,事件亦發生在他們週遭,只不過「正好」這些事件多少都和雪穗及亮司有關罷了。因此,先看小說的人,可以看日劇來「補足」(或說「以另一種角度來解釋」比較適當)雪穗和亮司的犯罪心路歷程;先看日劇的人,則可以看小說來了解事件相關者的內心世界及後續發展、得知雪穗和亮司在他們心目中是以怎樣的形象出現,並對每個事件有更多面向、更深入的了解。也因小說篇幅夠,可以描述更多細節,也有更多變數,即使看過日劇還是可以感受到「未知」的刺激和猜測劇情的樂趣,因此兩種觀看方式各有優劣,並不會因為先看過其一,便失去看其二的價值。

何況,看完整部小說,我更確信日劇是一種「再創造」的產物。因為它只延用了小說的基本架構與人物,對於事件背後動機及犯案手法的解釋都屬原創,而後者因為日劇在時間點上的更動,本就無可避免。畢竟小說是1973~1992年,橫跨19年之長的故事,日劇則考量到兩個演員實際年齡問題,擔心過度超齡演出會造成反效果,因此一口氣縮短五年,也由小說近尾聲的1991年開始發展起。這樣的更動當然會造成許多犯案細節改編的必要性,畢竟有些當年容易鑽的科技漏洞,在現今可能需要更高的科技知識才能辦到。另一方面,一些日劇中相當重要的象徵,比如『亂世佳人』及亮司的剪紙(手牽手的男孩、女孩,及船的剪紙),甚至「太陽」及「白夜」,也都是小說中提過,但並未多加刻劃而被日劇放大/列為重點處理的部份。因此,要把日劇當作貫串小說的謎底也罷,把日劇的詮釋當作小說的補足來看也行,但我更傾向把兩者視為不盡相同的兩個故事,把日劇視為編劇森下佳子及石丸製作人這兩個原作迷的「同人誌」,才不會因為對其中之一抱有過多期待,而用過於嚴苛的眼光來審視另一方。

話說日劇雖一口氣縮短五年,小說所涉及的事件倒大多都有提及,沒什麼大更動(誰死誰活不一定就是了),不同的只是細節。雖然有些細節一旦更動,就連相同的台詞,可能都會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但整體而言改得相當流暢,關於這點我還挺佩服編劇森下佳子的,一些可能考量到日劇集數而不得不刪減掉的人物,她都能巧妙地把其中較必要的人物和主要出場人物作適當結合,重新作排列組合,結果而言並不會給人奇怪的違和感;就連增加戲份的角色也都能發揮最大的功能。因此以一部改編作品來看,其實日劇是相當成功的。只可惜正因年代改變與時間範圍縮短、登場人物作了刪減與改編,或者礙於集數限制而無法作充份說明解釋,有些事件的邏輯性及合理性不若小說強,比如園村及奈美江的事件說明不足,以及笹垣自一開始就懷疑年僅11歲的小學生謀殺親父母等等,因此有些部份我反而傾向小說的解釋就是了(雖然小說嚴格來講,要挑毛病也不是沒有)。

不過,就我個人來說,剛看小說時,我覺得小說略勝一籌,因為少了日劇過多的文藝調(「你是我的太陽」是主因),那種冷靜更引人入勝;但看到後來又覺得各有勝出之處,也各有我喜歡的特色,尤其到了分歧點的中後段,我個人就喜愛日劇多於小說,因為日劇後三集的爆發力及情感強度實在拍得太精彩了,但我仍不否認小說的寫法也很成功。因此感覺上和看『手紙』電影及小說時類似,覺得兩邊都不錯、都值得推薦。

(之三)

當初日劇播出時,曾有不少網友質疑雪穗和亮司執著的「追訴期」問題,認為當時還未成年的兩人就算犯下殺人罪,應該也不必坐牢才是,何必這麼積極要逃到追訴期過的那天。而正因日劇中兩人之間明顯有愛情成份存在,也有撐過追訴期後再度牽手散步的約定,他們所做的一切、以及故事到終點為止給人的無奈與宿命感,才會那麼深。日劇中,打從一開始,亮司和雪穗兩人所犯的罪就像冥冥中註定的一般,不得不為之的成份多於蓄意的成份:亮司並非刻意殺害父親,雪穗也是為了庇護亮司才謀殺母親。這種種可說都與小說(的暗示)反其道而行。

追訴期的問題也是,在小說完全不是問題(就算是,爭議也不若日劇大,畢竟在1973 年,少年法等相關法條還未制定的可能性很大),因為小說中亮司和雪穗的目標很明顯地不是追訴期這麼簡單,他們要的是「利用各種手段,找到在社會順利生存的方法」,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亮司希望藉此把雪穗送入她渴望的上流社會。因此,即使在19年後,桐原洋介命案的追訴期早已過時,雪穗和亮司的犯罪還是不曾稍止,只要是阻礙他們---或許說阻礙雪穗---順利之路的障礙,便毫不留情以各種手段加以鏟除。也是因為這樣,老刑警笹垣對兩人的追捕才沒有休止的一天。

題外話,對日劇中亮司和雪穗終究沒機會一同在陽光下牽手一事感到遺憾的觀眾,看了小說應該就會了解,就算他們真的撐到追訴期過的那天,照樣無法牽手走在陽光下。因為他們過去的一切,和歷年來共同犯罪的一切,都是不可以也不可能曝光的,否則就完了。因此之後他們勢必要繼續以陌生人的身份活下去。日劇中的亮司或許早就預想到這點,才決定自殺吧。而小說的亮司,則可能是把死視為永無休止的犯罪的一種解脫方式?

不過關於追訴期這點,小說倒提出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笹垣不放棄追查的理由。日劇中給的理由也不錯,小說則有另一種耐人咀嚼的況味:「的確,被打入冷宮的不只這個案子,其它更大宗、更兇狠的案子,最後連邊都摸不到的多的是…(中略)我會特別放不下那個案子是有理由的。就因為這個案子沒破,結果讓好幾個無關的人不幸。那時候應該把那個芽摘掉的。就因為沒摘掉,芽就一天天成長茁壯,長大了還開了花。而且是作惡的花。」

也就是說,日劇和小說的笹垣追查的理由,基本上是相反的。日劇版是笹垣過去的經歷,造成他不願冤枉無辜、不顧一切都要查出真相的心態,逼得雪穗和亮司不斷犯案,以求撐過追訴期;小說中笹垣則是因為雪穗和亮司不斷犯案,才會盯上他們,且為了不讓更多人受害,而決心把他們繩之以法。這兩種寫法,感覺真的差很多,會讓人對雪穗、亮司、笹垣留下完全不同的印象:日劇版會趨於同情前者,小說版則會更多地認同後者…

總而言之,可以確定的是,小說版亮司所犯的罪,幾乎沒一件不是為了雪穗個人的利益,而不是為了讓兩人有再度走在陽光下的機會。不管是藤村郁子,還是江利子那些事都一樣;反之,雪穗所犯的罪也都是為了亮司。不管是協助他”處理”掉奈美江,還是幫助園村脫罪…他們的的確確是互「利」共生的槍蝦和蝦虎魚啊…

(之四)

就『白夜行』和『嫌疑犯X的獻身』來看,東野似乎喜歡製造一些「看似如此」的情境來誤導讀者及書中警察的思考方向,提供一些似乎一眼就能看穿謎底的線索,實際上那些只會讓人往錯誤的方向追查下去,反而擴大整個謎,讓人越發疑惑;只有解構一切,放棄先入為主的思考,才有可能撥雲見日。很多「懸案」或「謎案」,不就都是人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判斷嗎?例如小說中,最先發現桐原洋介屍體的小孩(小說中是菊池的弟弟)在警察詢問時,就已說過當時門的確打不開,但因「常識上不可能」---如此一來,兇手也無法通過---而被偵辦人員以他才九歲、驚嚇之餘可能記錯等理由而加以否定;此外,一般也不會懷疑看來無辜、特別是年僅11歲的小孩子。笹垣一開始就和其它刑警一樣,都以「常識及經驗」來判斷,才會錯過追查亮司和雪穗的最佳時機;但後來笹垣試圖把所有「常識」拋開,把各事件解體、再重新還原,真相才開始慢慢展現在眼前。

可能就是基於這樣的誤導企圖,故事才會自一開始就不斷提供一些明白的線索,暗示看似無辜純潔的雪穗有可能是個城府極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讓即使沒看過日劇的讀者也能輕易猜出她與亮司之間必有某種不尋常的關係。他們互助的事實越明顯可見,讀者就越會確定他們可能是一對鴛鴦大盜。但問題是追究他們的過去,不但沒有一絲相連性,兩人的人生也一直是平行的,甚至雪穗還和別的男人結了婚;且一個是疑似加害者的女兒,一個是受害者的兒子。這可不是一般鴛鴦大盜會有的行徑。因此,「他們究竟有什麼關係?」也就成了全書最大的謎,而這點不到最後是不會解開的。

另一種可能性,則是熟知推理小說慣用手法的東野,反過來利用讀者「看來全然無辜的人反而是兇手,看來非常可疑的反而是無辜的。」這種被一般推理小說「練」出來的心理,在故布疑陣上達到更佳效果。但不管是那一種,因為我先看過日劇,就算東野真的是運用這種心理技巧,對我也沒什麼用。要說先看過日劇有什麼缺點,大概就是這點吧。果然還是先看小說比較好。畢竟日劇自一開始就不賣懸疑的關子,也在開場就點出亮司會死的事實了…

話說回來,日劇一開始就讓笹垣對雪穗及亮司抱有很大疑心也有個好處,就是像『嫌疑犯X的獻身』一樣,明明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犯人是誰,而嫌疑犯透露出的疑點也不少,似乎在故事開始不久就有馬上被視破的跡象,然而在這種艱險的情況下,故事究竟該怎麼繼續下去,就成為觀眾或讀者最感興趣的問題。就這點來說,日劇倒創造出與小說截然不同的懸疑氣氛。

題外話,我想東野圭吾一定對七零、八零年代作了不少查證,關於當時的銀行業、社會經濟及電腦發展狀況都描寫得很詳盡,反而是對此知識不足的我看得一愣一愣的。想到當時電腦還如此不發達,現在卻幾乎人手一台電腦,不管上網還是查資料都如此方便,就深深體會到時代真的在不斷快速變遷之中;看到新聞報導現在電動車正在進行研發,就不禁聯想到再過十年、二十年,或許滿街都是最新型的電動車,而現在的汽車都進了博物館,就感到很不可思議…

(之四)

從最開始的笹垣,到接下來的江利子、秋吉雄一、園村友彥、奈美江等人,唐澤雪穗和桐原亮司只是這些不斷更迭的敘事者眼中反映出來的影像罷了,完全看不見他們的內心變化,也見不到他們私下的溝通交流。不知是否因此,這兩人呈現出來的形象也就和日劇多少有不同之處。感覺更加無機質,更加冷靜無畏,更加深不可測。

笹垣會花一段時間才開始懷疑雪穗與亮司,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兩人從不曾有交會點外,雪穗那異於常人的美貌與魅力也是原因之一。相對於日劇中不論外型還是思考模式(因為自己不幸,就希望別人不幸,或希望得到幸福)都較接近一般人的雪穗,小說中的雪穗是個美到令人屏息、氣質出眾的完美形象,臉上總是掛著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微笑。打從一開始,東野就以貓來形容雪穗:給人一種莫名的誘惑與神秘感,接觸她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地被她的魔力給吸引。而雪穗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聰明頭腦與近乎天然的演技,則與完美的外型相輔相成,把身邊幾乎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就算對她有所懷疑也會自責自己心胸狹小、思想扭曲,而不願多作聯想。因此,不管是受害者江利子、曾偷偷調查雪穗過去的家庭教師正晴、老油條笹垣還是精明的筱塚學長,有一段時間都以為自己對雪穗的反感只是多心或胡思亂想。然而,正因為小說中的雪穗堅強到宛如谷崎潤一郎筆下殘酷又美麗的戰鬥女神,反而讓人不會像看日劇那樣去非議她的所作所為,而會去思考究竟她過去實際經歷了什麼,讓這個看似得到一切的女人仍認為自己從未生存在陽光下;她身邊所有愛她崇拜她喜愛她甚至最後反而因此受害的人,對她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因為小說中就連江利子等人也是被她的外表迷惑而主動接近她,習慣這一切的雪穗或許根本不曾把這些人放在心上吧)。

題外話,正因小說把雪穗描寫得太過美麗,因此我忍不住猜測,或許也是這份魔力讓亮司不可自拔。畢竟小說中雪穗當年並沒有和母親一起死的打算,也不曾在孤兒院受過更多欺凌,亮司對她理應不帶有額外的愧疚心理才是。如果真是這樣,那與其說亮司愛上雪穗,不如說他是吸了鴉片無法自拔比較貼切;他犯罪的理由可能也跟『嫌疑犯X的獻身』類似,都是為了守護自己心目中「最美麗的東西」…

不過,如上所述亦可知,小說中的雪穗所受的災難,幾乎可說只到十一歲為止;而且她既沒有和母親一死百了以庇護亮司的打算,且很可能在初遇養母時便已對親生母親蘊含殺機,這樣的雪穗,不是比日劇恐佈幾百倍嗎?很多人一定會想,有必要因此做到這種地步嗎?但想到現在不少青少年弒父弒母弒祖父母的新聞,以及小學生就集體欺凌、強暴或殺害同學的新聞,或許雪穗所做所為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現實相較之下似乎還更黑暗些。或許看了這些情節會感到難以接受、認為人性不可能如此黑暗的人,只是活在象牙塔中不自知罷了。何況,有時候犯罪根本不需要什麼悲慘的過去作為理由。之前曾在書店稍微看了一下令人髮指的2000年陸續發生的十六、七歲少年無差別殺人或弒親解析書,很多人家境其實都不錯,也不能稱上問題家庭,只是因為父母關係疏離、個性孤僻,或受同學欺凌,在充滿暴力的電影電玩及漫畫催化下,就把非現實的情節搬到現實上了。再看看現在新聞越來越頻繁出現的三歲小孩被母親同居人或保姆打到住院病危的消息,這些小孩長大後,會不會又是另一個雪穗呢?我想,該指責的絕不只雪穗一個人或類似的人,也不是一個抽象的「社會」,而是漠視這一切發生的每個人吧。

再說到雪穗要求亮司去凌辱的對象---藤村郁子、江利子及美佳(雪穗再婚對象十五歲的女兒),其中之二都是因為討厭她、故意和她唱反調,才遭到她的報復。但因雪穗總會擺出宛如天使般溫柔的臉孔包容受傷後的她們,因此反會被這些人依賴…看到這裡越發覺得雪穗像個魔女一般,還不只是一般的反派而已。不過現在很多政客或奸商不也一樣嗎?往往外表一付高貴上流的模樣,背地裡做的卻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還總能把自己的行為義正嚴辭地正當化,得到社會的尊敬…這種人和雪穗,那種比較值得躂伐呢?如果社會上容許那種人的存在,甚至尊敬他們、為他們的行為找藉口加以包容,又何必特別譴責雪穗?

言歸正傳,小說中的亮司相對於形象完美無缺的雪穗,則是個怎麼看都令人聯想不到光明的男子。雖然童年時期的雪穗和亮司同樣給人陰沉、難以捉摸的形象,擺脫地獄般的生活、化身千金小姐後的雪穗,卻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成為一個人見人愛、像是永遠與黑暗無緣,也不曾處於黑暗中的光明形象,只有偶爾閃動異樣光輝的那雙貓般的眼睛,透露出一絲野性氣息。亮司與之相反,打從童年出場那時起,就是個如同科學家般,總是以異常冷靜的眼光在觀察周遭事物、不帶明顯感情起伏的人。成年後開始日日與犯罪為伍的亮司,雖然似乎比童年時多話了點,卻還是大抵不脫下流階層掙扎求生的感覺:過於早熟的個性與不輕易相信別人的精明能幹、總是看準非法謀利時機而能適時抽身、掛著一絲看不出情緒起伏的冷笑與不屑…就連他偶爾稍露一絲溫情的對象---園村及典子,也差不多是帶著八分利用的心態在交往。如果說雪穗是極善於隱藏自我、外型高貴的貓,亮司就明顯是被棄置路旁的野貓,只能憑自己的力量求生存。當初看完日劇的友人曾非常感嘆惋惜地說:「看了會很想問,這個男的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若看到小說,她的感觸想必會更深。因為小說中的亮司直到最後,仍忠實地執行雪穗交付的一切,直到被迫結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因此小說中亮司的自殺,意義也與日劇全然不同)。

小說並未透露太多亮司的內心世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雖然他犯罪的心路歷程不若日劇演出來的那樣,有一些關鍵事件造成他一步步沉淪,而更多地像是他早已認命地做雪穗要他做的一切,但小說中的亮司同樣渴望走在陽光下。而雪穗雖然沒有明講,但她內心的渴望,也許和亮司一樣。在亮司的「守護」與自己的「努力」下,理應閃耀著光輝,有如別人眼中遙不可及的太陽般耀眼的雪穗,其實從來就不認為自己處於陽光下過。

「我的人生,就像走在白夜中一般。」
「我從來就不曾受到太陽照耀,因此我也無所畏懼。」

亮司和雪穗為自己人生下的註解,充份表明一在明,一在暗的兩人,心裡那塊黑洞與絕望,或者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放手一搏的覺悟。

「我小時候,曾經養過好幾隻貓,全都是撿回來的,不是有血統證明的貓。但是,我自認為以同樣的方式來養。然而貓對人的態度,則依牠們被撿回的時期而有所不同。在嬰兒時期被撿回來的貓,從懂事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待在室內,在人類的庇護下生活,所以對人類不太有戒心,天真無邪又愛撒嬌;如果是有點大才撿回來的貓,雖然會跟你親近,但是戒心並沒有百分之百解除。因為你餵牠,牠才暫時跟你一起生活,但絕對不會掉以輕心---可以看出牠們似乎對自己這麼說。」

筱塚這番話,似乎道盡雪穗的心境。不知東野圭吾是不是有養貓,從貓身上有這樣的聯想,而創造了雪穗這樣一個角色?看了這番形容,我才了解為何打從一開始,東野筆下的雪穗就是個酷似貓---微微上揚的眼睛令人想到貓,有種高貴神秘又令人難以親近氣息---的女人。或許這也說明為什麼不管對百般照顧、關心自己的養母,還是崇拜、喜愛自己的江利子,雪穗都無法真心以對,甚至可說不帶什麼感情成份。因為她隨時抱著戒心在跟身邊所有人交往,就算對方對自己再好,她也只會利用別人,而不會對那人剖白內心。因此,雖然雪穗的人生相較之下,比總是過著見不得光的日子、孤獨的亮司多彩多姿好幾倍,應該也少有獨處的孤單時刻,但她的心一直是孤獨的,或許她還希望周遭人可以全都離她遠一點。這麼一想,就覺得雪穗和亮司一樣孤獨,只是孤獨的種類不同罷了。

到最後一刻,可說是以死完成最後任務的亮司,及永無止盡地以假面具「完美」地活下去的雪穗,都沒有擺脫惡夢的時候。相對於這樣殘酷的結局,或許日劇可以當作一種遺憾的填補品,至少日劇中的亮司最後找到一個了解他、願意對他伸開雙臂的人;雪穗最後終以另一種形式和亮司再度在陽光下牽手。不過,因為日劇關於亮司與雪穗的動機幾乎是原創,將「再度在陽光下牽手」作為他們(至少是最開始)的行事目的,而小說中的雪穗心裡一直愛的或許根本不是亮司,而是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筱塚學長,因此這樣的比較八成沒多大意義。只是總覺得比起小說,日劇還是仁慈一點,道德教訓意味也濃厚一點就是了。

最令我在乎的是,亮司於雪穗究竟有何意義?只是恰巧有著共同悲慘回憶的同伴而已嗎?還是一個比較特殊存在的仰慕者?如果她愛的人自始自終都是筱塚學長,那她為什麼要縫那個收藏剪刀的小布袋給亮司,又為何要把自己的店取名為「R&Y」,甚至在兩人都想遠離的故鄉開三號店?但要說亮司可憐,那也未必。因為自始自終都相信亮司的奈美江,以及始終深愛亮司的典子,不也都在被利用後遭到狠狠丟棄?或許這場人生賭局,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贏家與輸家之分。

不管如何,到了最後,一切還是回到原點,沒有留下任何答案。就連可能可以解開的謎團,也因亮司的死亡宣告中止。目睹亮司自殺的雪穗當時在想些什麼?唯一照亮她的光源消失了,往後的雪穗又該依靠著什麼活下去?在筱塚學長及笹垣的阻擾下,她有辦法繼續維持婚姻及事業嗎?

一切的一切,到最後仍是團謎。只剩下笹垣為兩人下的註解,留下深深的低迴:「他們只是想守護自己的靈魂罷了。其結果,雪穗從不肯讓人見到自己的真面目,亮司則至今仍在那個漆黑的通風管裡徘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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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在一棟廢棄大樓裡,發現了一具身上帶有多處刺傷的男屍,雖然他的身份姓名馬上就被查出,是在附近經營當鋪的老闆桐原洋介,然而關於他為何要到廢棄大樓、為何要在事發當天領出一百萬現金、殺害他的兇手是誰、這一百萬事後去向如何,卻都是一團謎。曾與他數度往來的嫌疑犯---客戶兼情婦西本文代不但有不在場證明,事後還與另一疑似嫌疑犯的情夫先後意外死亡。整個事件成為懸案。

在此之後19年間,桐原洋介的獨生子桐原亮司與西本文代的女兒西本雪穗,各自過著宛如平行線般毫無交會的生活,然而在他們四周,卻不斷發生匪夷所思的奇怪事件…

曾於2006年改編為日劇而帶動爭議性話題的『白夜行』,是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1999年的作品,曾獲提名直木賞。書中所有事件都透過主角周遭相關人士的描述來呈現,因此未知的部份充斥全書,「充滿謎團」可說是這部小說最大的特色。它不是單純一部解謎性質的懸疑推理小說,而將社會底層人物的掙扎與悲哀搬上抬面,供人省思檢討;或許這是因為東野不像一般推理小說家一樣重視解謎,而重謎團漸漸揭曉那刻帶給讀者多大的衝擊吧。就這點來說,這部作品的風格非常類似推理大師松本清張的『砂之器』,同樣以一個陷入謎團的懸案展開,同樣以一個令人震撼又惋惜不已的形式結束,留給讀者無限低迴與思考空間。犯案動機與造就犯案的社會環境因素,才是這兩位作家真正關心的地方。因此,這兩部作品都可稱得上「社會派型作品」。

兩部作品中,都有一位鍥而不捨、追根究柢的刑警,為求真相四處探訪查證,成了事件最後解謎的關鍵。『白夜行』略顯不同的是,書中的刑警一直是隱形式的存在,到快結尾才再度現身,不像『砂之器』可以從頭到尾目睹刑警慢慢抽絲剝繭、理出頭緒的過程。而書中主角為求生存與脫離社會底層所付出的努力,也因互利共生者的存在而增加整個謎團的懸疑度,這些都是『白夜行』值得一看的特色。我的建議是,若還未看過日劇或小說,先看小說再看日劇會有較大收穫,因為推理小說若一開始就把謎底曝光,解謎的過程就不那麼有趣了;但若先看過日劇,不代表小說就不具可讀性。日劇中不曾出現過的人物、細節、劇情更動,甚至完全相反的犯案動機,都可提供讀者另一種思考方向與閱讀樂趣。

總括來說,小說和日劇正好相反。很多看日劇看到一半就被它的黑暗嚇到而不敢看下去的人,小說應該不會帶給他們這種困擾,畢竟真正的黑暗出現在最後,小說也從未刻意將道德議題或兇手動機搬上抬面。一切在猜測中開始,也在猜測中結束(當然,結尾的猜測多了根據)。只留下「為了生存,人可以做到什麼地步?宿命般的過去,真有擺脫的一天嗎?」的疑問,以及「人心究竟可以黑暗自私到什麼地步?」的省思,讓人讀後低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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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個可怕的想法。就和正晴、江利子、筱塚學長這些人所猜測的類似。我腦中也出現一個不願承認的猜測。

當初正晴的猜測是:發現母親自殺的雪穗,很可能不是趕緊找人來急救,而是把現場布置成意外死亡的樣子。因為母親若被發現自殺死亡,對她將來在社會上的形象很不利。

突然想到松本清張著名小說『砂之器』中的和賀英良。那個有著和雪穗類似的窮苦不堪過去,不擇手段要往上爬,甚至不惜殺害恩人的男子。因為他的過去對未來會造成很大影響,是絕對不能曝光的,因此只要觸碰到這點的人,都得死。

雪穗是否基於同樣理由而使手段封住藤村郁子的口呢?

而江利子的猜測,是雪穗真正愛的既不是高宮誠,那她最愛的或許是追求自己的筱塚學長。無法接受這一點的雪穗便使計讓她遭遇不幸,主動離開筱塚學長。

筱塚學長的猜測,則是唐澤禮子的死,或許是雪穗不願分心神來照顧昏迷不醒的母親,以免事業受到影響。不過我覺得更可能是小說中喜愛仙人掌的禮子,在要挖庭院的土作新盆栽時,無意中發現掩埋其中的屍體,而遭雪穗滅口。

至於我的猜測,則是或許連亮司的死,都在雪穗的計算之中。或許因為她查覺到笹垣已經尋線找到她這裡來了,而這次再也無法像先前那樣殺掉今枝了事,要讓一切線索斷絕,就只有讓亮司死。因此故意讓亮司扮成臨時演員的聖誕老人,發送笹垣一看就知道是亮司做的剪紙,故意把亮司逼上絕路。因為她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亮司是不會束手就擒的。否則,亮司不可能在見到笹垣出現時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如果一切也在他預料中,亮司怎麼可能會感到驚訝?問題是那瞬間他是覺得自己被背叛,還是覺得索性順水推舟,讓一切就此結束,就沒有人知道了。

如果真是這樣,亮司也只是雪穗一顆相較別人重要許多的棋子罷了。我實在不願承認也不想接受這樣的推測是真的啊…

仔細一想,雪穗第一次在外人(將負責大阪店的店長夏美)面前吐露真心話,也就只有那麼一次,而那次正是在笹垣及筱塚找上她家之後。如此想來,那番話或許具有什麼其它意義也說不定。

「…人究竟在恐懼什麼?就是至今照耀著自己的太陽下沉這件事。對於籠罩著自己的光輝即將消失這件事,人們感到無限恐懼。(中略)而我呢,從來沒在太陽底下生活過。(中略)在我頭上並沒有太陽。總是夜晚。但是並不黑暗,因為有代替太陽的事物存在。雖然不像太陽那般明亮,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為有那份光,我才能把夜晚當作白天,一直活到今天。妳懂吧?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所謂的太陽庇護,因此我也不會有失去一切的恐懼。」

那句「我也不會有失去一切的恐懼」,是在暗示就算連亮司也失去,都無所謂嗎?

我的猜測如果是真的,那雪穗不只堅強冷酷到難以置信,也不是只有「悲哀」兩字可以形容…其實反過來說,正因為她過去一無所有,有的只是惡夢,她才更不能失去眼前所有一切。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做的…這真是個天大的矛盾。

不過,日劇中的雪穗,一切災難似乎是從桐原洋介的事件開始;小說中的雪穗,一切災難卻似乎是在桐原洋介的事件劃上終點。受害的時間點不同,心靈的創傷也就不同。可悲的是,小說中的雪穗真的就此誰也不相信,如果上述猜測是正確的,或許連亮司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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