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現在住的地方不方便傳太多照片,因此遊記就延後補啦。先傳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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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才在為找到工作開心半天,想不到現在自己已處於全然不同的狀況,世事果然難料。^__^||
話說打從離開達爾文,發現在resort做housekeeping的機會微乎其微後,我就改變方針,打算去找停留時間短也無所謂的農場工作存錢(一般來說,若做大城市的工作,雇方都希望我們至少待三個月,但我十一月就要回台灣,只能工作兩~三個月,我又不想像其它背包客教我的那樣:說謊,農場就變成幾乎是我唯一的選擇);但每次打政府的Harvest line問農場工作,都得到”現在天氣太冷,作物難以生長,請隔幾天再打來確認一次”的回答,讓我感到很絕望。
七月一號又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再打一次電話,想不到這次竟找到一個位於克萊兒(Clare)的農場工作。對方是個叫Anna的女農場主人,她經營的是大黃瓜(zucchini)農場(Booth Farming),有提供住宿,一週120,採時薪制,扣稅15%,時薪16.28,每週差不多可以做30小時左右。因為之前看其它背包客的網誌,提到時薪制沒啥壓力,一邊聽mp3一邊做著不用腦的工作,感覺很悠閒快樂之類的,讓我一直想說"要做農場,就要做時薪制的工作!",因此聽到這消息,我真的超級開心的,也充滿了期待。
想不到計劃跟不上變化,才一天,我就被fire了。
(因為多了食物,而變得沉重無比、大包小包累贅到不行的行李與我)
這事說來話長。七月一號通電話時,Anna要我們隔天馬上搭巴士到Clare附近的小鎮Ayr(搭最便宜的Premier bus,從Cairns出發,一趟56元),先投宿在當地的Delta Backpacker一晚,隔天一早她會派人開車去載我們去農場;並要我們先準備好到下週五的糧食,因為農場與世隔絕,只有每週五有車到Ayr市區採購,車資就算大家分攤,一人也要付十元左右,想省錢最好就撐久一點。因此我們二號下午就跑去二手店及Woolworth買了一堆食物、工作要用的橡膠手套及二手衣等。結果三號早上七點,她果真派了個在她農場工作的紐西蘭婦女Gloria來載我們,但她本人卻到中午都遲遲未出現。聽Gloria說,這是因為有個在農場工作的人請病假,Anna自己也要下田工作的關係。(那人就是我們後來只認識一天的好朋友奧瑞莉)
(一望無際的農田,這就是我們原本預計停留兩、三個月的地方)
因此,我和Tiffany就在廚房,坐在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間,等著Anna過來告訴我們工作相關事宜及分配房間。在這期間,我們從其它人口中,聽到不少Anna的行事作風。比如她不喜歡別人向她要求什麼,因為她覺得自己是老闆、是老大,應該由她來發號施令,而不是聽別人的意見。因此現在她越來越愛用亞洲人,因為耐操又任勞任怨,不像歐洲人一天到晚要求day off;唯獨韓國人例外,因為韓國人反其道而行,是希望可以加多一點工時,但Anna因為自己有出租給員工的組合屋,可能是希望多找點人來,可以多收點房租,因此僅管只需要約12個員工,也雇了超過二十個人,在還未正式進入產季前,每週工時都少得可憐,讓很多人都不想多待,上星期就走了十一個人。
(工作用的小刀及腰帶,不過我們一次也沒用過就退還了XDD)
聽了這些評價,我們都有點退縮,尤其我們在這裡認識的法國女生奧瑞莉(發音很像”oh, really?”所以我都這麼記XD)說,她來這裡的前三天,都沒人來告訴她該怎麼做,她都是靠自己一點一滴去問人,簡直就是放任她自生自滅;而且她說Anna不怎麼關心員工的死活,很少在宿舍區出現,大概一週只有一次,因此如果想早日領到薪水,稅號單最好交給另一個員工云云(Anna約中午時風一般現身,交給我們工作用具、告訴我們房間在那、怎麼看排班表,並把稅號單和銀行帳戶單交給我們填後,還沒拿我們填完的單子,就又風一般駕車離開了),聽了更讓我們對將來的生活憂心不已,深怕生活上遇到問題,也不能跟Anna反應。
(員工住的組合屋,左右各有一間,中間是廚房和交誼廳,不過交誼廳裡只有破舊的撞球桌、破爛的沙發及一台電視而已。)
因此,當我看到一週120的房間竟是門都沒鎖的組合屋,而且我們被分配到的房間還位於較破舊的那間組合屋,裡面的房間基本上彼此相連,有的只有一個簾子隔開,毫無個人隱私可言,我那間房又很髒(地上還有死蟲)、空間很窄小,當下感覺很糟,非常想換房間(我不在意在農場工作會把自己弄得多髒多狼狽,但我希望下工後可以處在一個乾淨的空間)時,非常猶豫要不要跟Anna提換房的事。
問奧瑞莉的意見,她建議我想換就直接換,因為跟Anna提Anna會不高興,其它人想換都是直接換,Anna事後發現也沒怎樣;而且就算Anna真的為此生氣,頂多罰我們一天day off,而day off有時對我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我問奧瑞莉,Anna真的不會不高興嗎,奧瑞莉只是聳聳肩:”
反正她隨時都不高興。”
(這就是搬進去後,讓我們開心了好一陣子的房間)
聽了奧瑞莉的話,我就下決心要瞞著Anna換房間了。問題是換到那裡。熱心的奧瑞莉見我們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就帶我們四處去看那裡有空著的兩人房。結果看來看去,就只有新組合屋的一號房空著,因此我們就決定搬進這裡,馬上歡天喜地地開始布置起自己的小天地。
因為房裡的櫃子有點髒,我們還把它擦乾淨才放東西進去。這是我來澳洲這麼久,第一次把行李箱的東西幾乎全搬出來。言語實在很難形容我們剛布置好房間那瞬間的興奮之情。
(個性開朗有趣的奧瑞莉。她很好笑,形容剛上工時,哭爹喊娘地說"我幹麻來這受罪? 我要回家~~" 之後一邊砍黃瓜一邊念賺錢要去的國家"Japan!"、"Tailand!"以支持自己撐下去的樣子,真的超可愛的^O^)
之後我跟Tiffany都覺得,我們果然不是投機取巧的料。從小我就覺得老天希望我腳踏實地地努力,因此我考試猜題幾乎沒對過,我永遠只能乖乖讀書。這次也一樣,本以為Anna這一去,八成下星期才會再出現,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換房,想不到才布置好房間,吃完delay的午餐,正要跟奧瑞莉玩撲克牌解悶,就見到Anna駕著車再度出現。倒不是為了來收我們的稅號單,而是拿著兩組新床單,先跑到我們那間組合屋去,接著直接就跑去一號房,讓我和Tiffany都在心裡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不久Anna就跑到交誼廳去問正在看電視的奧瑞莉是誰住在一號房,我硬著頭皮趕過去說明狀況,並提出想換房的事,想不到馬上遭到Anna無情的拒絕,說下午還有一對couple要搬進來,要我們在那之前馬上搬出去;一見到我面有愁容、一臉喪氣,還不耐煩地補上一句:”Rule number one!I’m the boss. I say what, you do what! (規定第一條:我是老闆,我說什麼妳做什麼)”完全沒有轉寰的餘地。我跟Tiffany只得無精打采地去收拾好不容易打理好的房間(此時超後悔把所有東西都搬出來的事)。
收拾時,Tiffany憤憤不平地埋怨:”那對couple是人,我們就不是人嗎?憑什麼couple就一定要住一起?本來她不也答應讓我們住一起的嗎?”(我們來之後,Anna才說要我們跟一個日本女生私下溝通,問她願不願意搬去別間,好讓我們住一起。因此我就主動說要去跟她住,省得麻煩) 我本來還只是失望+難過,聽了她的話,怒氣整個都上來了,心想對啊,為什麼她可以顧慮那對couple的感受,卻忽視我們的感受?
但我原本只是在心裡埋怨而已,事情的導火線是我搬好床單,要再進去拿行李的時候,竟看到Anna在裡面鋪床。因為她對別人都不聞不問,抱著讓大家自生自滅的主義,卻獨獨對這對couple這麼好,其中一定有鬼。因此我忍不住帶著怨念地多望了她幾眼,猶豫著要不要問出我的疑惑。查覺我的視線後,Anna也不知是心虛還怎樣,馬上抬頭不怎麼友善地說了什麼(忘了),我聞言忍不住就脫口而出:”so…
they are your friends?”結果Anna馬上爆發了:”Excuse me! They are not my friends! and you know what? They booked before you two!”並問我如果住backpacker,遇到不喜歡的房間,難道也會換嗎?
問題是我可不是第一天出國、第一天打工度假的小鬼,也不能說沒見過世面,我可不認為Anna是那種只因對方先說要來,就對他特別好的人。何況我一號打電話時,Anna希望我們隔天馬上來,Tiffany因為才剛繳下一個星期的房租,希望能延一個禮拜,她還說不行,讓Tiffany得忍痛捨棄一百元(因為不能退錢),那對couple卻能到這天才來,這不也是一種優待嗎?何況如果Anna早知道他們這天到,中午來時就應該會帶四套床單來,安排好所有房間了,何必分兩趟?我更不認為像她這麼忙的人,會閒到有時間分兩趟送床單過來。如果當時她就決定這間房是那對couple的,根本就不會有我們換房的風波了。
言歸正傳,我當下馬上回答:”會啊,如果有不好的房間,我會跟櫃台反映,他們就會讓我換。”一時語塞的Anna隔幾秒後又逼問:”那為什麼妳沒跟我反映,要自己換?”這次換我語塞了,畢竟我不想把奧瑞莉扯進來,就算她明天就要離開了,這一切對她都沒啥差別。因此我只得回答另一個事實:”因為妳就這樣離開了,我們根本沒辦法跟妳講。”
結果可想而知,Anna被我的頂嘴氣得七竅生煙,但她似乎也找不到什麼話回我,對話就這樣結束。本來我們還在驚訝她竟然沒當場要我們走路(不過她之後有問Tiffany我們是不是有去開大家的房門,一聽Tiffany說有,就說她要把這件事告訴所有人),也沒說明天要罰我們day off,我們想說既如此明天就好好表現,要讓她看看我們不是只會要求,工作還是會照常努力的;想不到過不久,Anna就派剛下工的其中一個台灣女生過來傳話,說等一下就會派Gloria來接我們走。
雖說這算在我意料之中,但真的知道這消息,心裡還是挺難過的。特別是跟Anna頂嘴的只有我,根本不關Tiffany的事,Anna卻連她一起罰,等於我讓她的一百元白花了,讓我格外歉疚。而且我們帶著一大堆食物,晚上又沒事先訂好住宿,何去何從也是個問題。頓時我覺得Anna真是個冷血動物,再怎麼樣也該先讓我們住一晚再送我們走吧,這樣不是打定主意讓我們流落街頭嗎?
本來我很生氣,正恨不得馬上離開這鬼地方,尤其傳話的台灣女生有點無關痛癢的樣子,並沒有因為我們是同鄉,就多關心我們一下;其它人對我們也有種視若無睹、冷眼旁觀的漠然,連過來問我們事情始末都沒有,就自顧著在交誼廳談笑、打鬧;甚至早上跟我們聊過天的香港女生見到我們也一付不認識的樣子,讓我感到很心灰,覺得多待無益,只會被貼上標籤、難以自處罷了,現在離開還比較好,但真的回到Ayr街頭,帶著一大堆行李問不到有空房的backpacker(Delta櫃台那個女的連正眼都不瞧我的態度,更讓我想開扁),有可能只能去住一晚35的hotel,一路上搭車時跟Gloria全然無話的沉默、當時心裡漸漸累積的情緒,就一下子湧上心頭,讓我無比難過。
我忍不住想,自尊跟麵包,到底那個重要?我覺得Anna對我們的態度,好像在對次等公民,好像她給我們工作與住宿,對我們就是天大的恩賜,我們再多要求,就是不知好歹;但我們是付出勞力為她工作,也有付房租,為什麼不能為自己的權利發聲?(何況一週120住組合屋,離市區遠、環境差又沒有網路,算起來真的貴得誇張) 為什麼就要讓她予取予求,對她搖尾乞憐?
但是,對Anna而言,我們這些員工的確”無所謂”,反正現在想做農場的背包客那麼多,我們不做,大有別人爭著進來做,她反正有人幫她工作、有房租可以收,是誰幫她做、繳房租給她,對她來說都不怎麼重要。而事實的確也是:我們離開後,Anna照常過她的大老闆日子,但我們卻會再度面臨失業的窘境,得再嘗到不斷找工作碰壁、燒錢度日的滋味。
所以我很感慨。難道世界的規則就是如此嗎?只有把不滿埋在心裡,乖乖埋頭做事,偶爾跟朋友飯局,再大吐苦水一番,然後感嘆想改變生活卻無力改變?就像現在大部份默默在職場工作的上班族一樣?所以我出國打工度假,雖然是想改變現狀、改變自己,卻也只是換個國家體驗這種心情嗎?或者說只是藉這類低層勞力工作來考驗自己、磨掉自己的銳角,讓自己能更快投入這種工作環境?
早上Gloria說,Anna雖然是個嚴格的老闆,但是個好老闆。我完全無法認同這句話。在我看來,一個好老闆應該是個雖然有點心機,但聰明到讓人查覺不出他手腕的;是讓員工們心服臣服地為他做事,還覺得是一種榮耀,絲毫感覺不到老闆是利用自己賺進大筆財富,而且能創造雙贏局面的。Anna只是利用供需不平衡的大環境製造自己的優勢而已,根本不是什麼好老闆,更別提聰明的老闆了。
言歸正傳,好在上天並沒放棄我們。就在我們決定拖著大包小包行李回頭去找一晚35元的旅館住時,經過了”Ayr Hotel”,Tiffany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進去問,由我在外面顧所有行李時,在旅館長期工作的光腳太太(澳洲人真的很喜歡光腳耶) 迎面而來,見到我,劈頭就問是不是要找住宿,聽我說沒有事先打電話來預約、想找工作時,雖然不合規定(因為此時櫃台已經關了),似乎暫時也沒有工作,她還是阿莎力地馬上要我們跟她進去、讓我們先住一晚,隔天早上再正式check-in。
可能是因為才從殘酷的Anna家出來,一下子被這樣溫暖地對待(拖行李走過吧台時,某個坐在吧台的人還對我說”welcome!”),讓我隱忍許久的情緒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爆發出來,化成止不住的淚水,嚇了Tiffany一大跳。的確,我知道我不該哭,因為事情是我惹出來的,Tiffany比我慘都沒哭,我憑什麼哭?但我就是無法抗拒人家的好,這種雪中送炭的溫柔。尤其當光腳太太進去幫我們跟老闆講時,還說”他們很累了”。聽到這句話,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關於Ayr Hotel,詳細的下篇文章再談。我知道這家working hostel風評並不好,但我還是很感激他們的收留,也慶幸自己因禍得福,誤打誤撞碰到一家working hostel(事實上,因為這附近,包括Home Hill一帶都是農場,因此這一帶的住宿好像都是working hostel,也就是會幫忙介紹工作,不工作搞不好還不能住進去的旅館),也託他們之福,找到現在這個採辣椒的工作。
沒錯,雖然當場光腳太太說沒有工作,但過了三天,可能是因為我有國際駕照,當初考照又是考手排,而優先被錄取到一個義大利裔老農夫Frank經營的辣椒農場,做計件制的採辣椒工作。關於這工作的詳情,也是之後再談,但確定的是,在這農場做事,比在Anna那裡做好過幾百倍,錢也賺得快多了。
現在我唯一擔心的是奧瑞莉的感受。因為我們走的時候,感覺整間農場就只有她同情我們,為我們抱不平。她知道Anna要送我們走的時候,問我們為什麼不說開別人房間是她的主意,聽我們說不想供出她,也主動跑去跟Gloria說,讓我們很感動。我想她一定很自責自己亂出主意吧,希望她了解,我們會被送走不完全是自己換房間的問題,主要是因為我跟Anna頂嘴、讓Anna不爽。
總之,奧瑞莉真的是個很好很可愛的人。今年24歲的她,將來的志願是當法官,這次回法國,她就要準備參加明年初的考試,雖然我很難想像搞笑的她,怎麼一臉嚴肅地坐在法庭上,還是希望她可以順利考上。我也希望我跟Tiffany將來都能過得很好,因為這才是對Anna最大的報復。不管再怎麼自以為是,她最多就只是個農夫而已,而我們一定要過得比她有成就、比她快樂。
(本來看到大家閒暇時用zucchini刻的人臉,還在開玩笑說要藉在這裡工作的日子,變成雕刻高手或撞球之神之類的,想不到這”志願”這麼快就成為過去式了^__^||)